第276章 毒誓
天色灰暗，暮色已至。
高台四周燃起了火把，橘黃色的火焰隨風搖曳，照的這裏忽明忽暗，讓人感覺渾身發冷，頗不舒服。
苗人在升完火把後就被趙烺請離了原地。
他給的理由是驅除蠱蟲極為凶險，讓清風寨的苗人遠離一些以免發生意外。
但真實的原因隻有趙烺自己知道，他是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的秘密。
趙烺身為漢人卻會驅除蠱蟲之術，本就有些可疑，如果再被人發現了他根本不是用的什麽隱秘的術法，而是使用自身血液驅蟲，他們自然會想到苗人的自身血脈。
秀秀離開苗疆半年並不是個秘密，大部分的苗人都已知曉。
這其中看似沒有什麽關聯，但如果有些人真的使勁辦法去查的話，還是能夠查出一些端倪。為了秀秀，必須謹慎。
用苗疆禁蠱之術幫外族換血續命，且將血脈遺留於外人身上。
這不用想在禁忌極多的苗疆是一個大忌。
趙烺心疼秀秀，當然不會讓這些麻煩招惹上她，因此做些掩飾還是極有必要的。
苗人雖然聽從趙烺的勸說回了各自竹樓，但一個個的還是極為好奇的從窗戶裏探出了頭，朝著趙烺所在的位置左顧右盼。
這樣不行，眼尖之人肯定能看出問題來的！
趙烺心頭一動猛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讓撲爾哈拿了一個裝著半盆清水的水盆，從身前供桌拿起了幾張紙錢燃燒之後扔在水盆裏，而後裝模作樣地念叨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話語跳著自己也看不懂的舞姿。
苗人看的極為納悶，還以為趙烺像外頭跳大神一樣，半天都沒看出什麽。
隻是趙烺已經在將紙灰扔進水盆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將自己滿是血汙的雙手在裏麵擺了幾下。
淡淡的血漬迅速在水盆裏擴散，夜色不朗，要不是將頭伸在水盆前看，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成了！
趙烺端著水盆煞有其事地在高台四周轉了一圈，半響之後他忽然在屍體中央站直了身子。
四周躲在房子裏看的苗人一頭霧水，開始竊竊私語。
趙烺站在原地閉著眼睛默然不語。
他雙手將水盆平舉至額頭部位，而後一直持續著這個姿勢足有十分鍾有餘。
這邊的動靜不僅讓苗人的目光凝聚著這裏，就連吃完飯恢複了些精力的漢人也將好奇的目光轉了過來。
隻是他們剛從鬼門關被解救出來，尚且沒有濃厚的觀看心思，雖然好奇，但也隻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屋內一邊張望，一邊閑聊著。
“恩公所用之術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真是開了眼界！”
“不像僧道之術，又不像域外方術，這莫非是……世外高人獨有術法？”
“對，恩公就是世外高人！”
“難怪，也就隻有這樣的高人才能扭轉乾坤將我們從鬼門關拉回來！”
“……”
四周漢人距離趙烺所在高台還有些距離，但他們的閑聊之話他卻聽的極為清楚。
世外高人，這些人可真會腦補！
趙烺心中憋著笑意，臉上卻一直緊繃著保持著嚴肅的表情。
他也是沒轍了，胡亂做了一套自己都看不懂的儀式，卻沒想到四周之人已經先入為主地給他冠了一個世外高人的名頭。
如此一來也就省了解釋的功夫，倒是讓他省心很多。
趙烺舉著水盆又待在那裏自顧囈語了小會兒，眼見著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就用左手拿著水盆，右手舀著血水將四周四十餘具屍體上一個個灑上了一些。
血水淋到屍體之上，本來寂靜的場地上猛然響起了一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而後密密麻麻的各種毒蟲從這些屍體的傷口裏麵鑽了出來。
頃刻之間，高台四周成了一片蟲海。
這些蟲子甫一探出身子，就向著距離最近的趙烺衝了過去。
隻是等到這些蟲子來到趙烺身前半米處，好像嗅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氣息，一個個的蜂擁倒退，又向四周吊腳樓裏躲著的人群衝了過去。
“不好了快逃啊，毒蟲衝過來了！”
“救命啊！”
“……”
四周人群一片混亂，撲爾哈努力維持著秩序隻是卻並沒有起什麽作用。
歸根揭底，他在清風寨的威望太低了，遇到突發事件之後根本不足以服眾。
眼前的情況卻是大大超出了趙烺的意料之外。
他沒有想到這些蠱蟲生龍活虎的好像絲毫沒有受影響一般，竟然惡狠狠地向人群撲去。
該死，難道是血液稀釋的太過稀薄沒了功效？
趙烺心中大急水盆一扔就向那些蠱蟲衝去。
隻是他腳步剛抬，卻見半空毒蟲呼啦啦地猛然下落，而後在雪地上開始翻滾了起來。
四周人群還在奔逃，趙烺卻已經停了下來。
毒蟲落到地麵痛苦地嘶鳴了幾息時間，一隻隻的僵在原地沒了氣息；更至於那些威力更甚的蠱蟲，卻是還未落至地麵就化為了一灘灘血水。
原來不是沒受影響，而是血液稀釋之後起效的速度稍慢了些而已。
這點時間雖少，對於四周人群來說可說是一種極大的衝擊力。
趙烺有些無奈地站在高台上大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蟲子已經全部被殺死了大家都可以回來了！
你們別再跑了，不然都沒人給我做飯吃了啊！
……
“嗯？蟲子都死了？”
趙烺接連喊了好幾聲，四周人群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們孤疑地轉過身子，而後看了許久眼見身後再無蟲群襲來，才試探了半天來到趙烺四周，看著地上那些氣息俱無的蟲群屍體，不敢相信地驚聲問道：“義士，蟲子真的全部被消滅了？”
“那當然了，死的不能再死了，你們看這地上都是屍體！”
趙烺指著地上蟲屍肅聲開口，其嚴肅的模樣完全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撲爾哈聞言大著膽子捏了幾隻毒蟲查看，果見它們渾身僵硬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跡象。
“死了，這些蟲子真的都死了，我們故去的族人終於可以放心安眠了！”
撲爾哈將那些蟲屍一把把扔開，看著四周擺放著的族人屍體，極為恭敬地彎腰躬身朝著趙烺做著繁雜的禮節與手勢。
“少族長！”
趙烺還以為撲爾哈隻是簡單的做些道謝的禮節，卻見四周苗人麵麵相覷齊聲驚叫了起來。
眼見此狀，趙烺情知有異。
他快步來到撲爾哈麵前，一把將對方扶起，肅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義士莫慌，是我唐突了！”
撲爾哈先是真誠地給趙烺道了個歉，而後神色認真地直視著趙烺的眼睛說道：“義士助我平亂於我清風寨先有再造之恩，再者幫我逝去族人驅除毒蟲還以淨身，後又勇誅毒蟲救我族人千條性命！
這諸般恩情沉重如山，撲爾哈別無所報，隻能以上古大神蚩尤吾祖起誓，以後不論義士要做什麽我都會拚死相助，否則定遭受世間最為痛苦的蠱毒，全身腐爛流膿而死！”
“這……太嚴重了！”
“我們苗人言出必行，這個毒誓我已經在萬千族人與漢族朋友的麵前發下，肯定要拚盡全力完成的！”
撲爾哈臉色極為認真，半躬著身子一直不願起來。
四周人群先是震驚，而後俱將目光凝聚在趙烺身上。
這目光敬佩、畏懼、嫉妒的眼神應有盡有，使趙烺覺得如芒在背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為了救出被囚漢人，再者好方便去往聖山，順手幫了撲爾哈一個忙而已，他竟然下了如此重的誓言。
四周人群各異的眼神不斷交匯，趙烺處在中心不斷暗思。
中華大地紛爭不斷，苗疆地勢偏僻，戰火的硝煙還沒有徹底升起來。
這一切看著安詳，但暗中卻危機四伏凶惡不斷。
秀秀身為苗疆聖女，是為傳統意義上的苗疆守護者。
這地方如果出了紛爭，她肯定要隨著婆婆一起出來解決紛爭，維持平衡。
現在，苗疆大族長爭權奪利，已經將許多本來屬於秀秀一方的勢力拉向他自己麾下。
此消彼長，如果某一天起了爭端，秀秀跟婆婆就算實力再高深，也會麵臨寡不敵眾的局麵！
而清風寨身為苗疆聖山的護山之族，勢力雖然不是苗疆所屬最大的，但其恒久以來所積累的威望與人脈卻是旁的村寨無法比擬的。
這一點如果運用的好，對於秀秀她們而言那將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助力。
想到這裏，趙烺再沒遲疑。
他拍了拍撲爾哈的肩膀，朗聲道：“苗人重情重義天下皆知，少族長更是一條錚錚鐵骨俠義心腸的漢子。
如今你既然誠心報恩，那我也就不再去說那些假惺惺的推脫之話。
這以後，清風寨就是我的第二個故鄉，少族長及這裏的寨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以後在苗疆遇到了什麽麻煩，大家放心，我一定不會藏著掖著自己扛著，一定會回來向你們請求幫助的！
當然了，是以好兄弟的身份！”
趙烺朗笑著將撲爾哈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