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鄉味
這些槍手身著黑衣,並未遮麵,趙烺仔細一看並無一人相識。
他們臨死之際絕對不會想到,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會全軍覆沒。
地上的屍體不一會兒間就被蠱蟲吞噬匿盡,仿若隻剩下了一張皮一般隨便來陣風就能吹走。
想從萬老四身上找到線索已經不可能了,如今唯一能確定的是,萬老四身上所掌握的秘密,就算是他有親屬在省總署手握重權,也無法保得他的性命。
“走吧!”
四處探查一番,再沒見什麽別的情況,趙烺等人隻能選擇離開。
北風依舊,吹的荒林沙沙作響。
濃鬱的血腥味慢慢變淡,趙烺三人沿著原路離開了這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周圍的風都寂靜了下來,茅草屋的另一個方向,卻有一道身形瘦俏的男子身影從荒草堆裏慢慢顯現了出來。
他身著連襟布衣,年紀大約二十來歲左右,冷冷地看著趙烺三人離開的方向許久,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跟一支鋼筆,唰唰唰地寫道:目標身邊女孩確定是苗疆蠱女,第七小隊已全軍覆沒,請求異術者支援。
“咕咕!”
男子頗善口技,中食二指輕放於嘴唇邊,便有一道道悅耳的鴿鳴響了起來。
鴿鳴不斷在這荒林中回蕩,不一會兒時間,竟有一隻灰白色的鴿子從林外電射而來。
“小灰,你來了!”
男子冰冷的眼神在看到這隻鴿子後,多了幾絲溫柔。
他將鴿子托在掌心,手中紙張折疊成條後用紅繩捆縛於其腿上,而後看著那隻鴿子說道:“神教大計若成,趙家小子如今非除不可。小灰,這一切都靠你了,去吧!”
“咕咕!”
鴿子頗具靈性,啄了男子掌心一下,一聲鳴叫便迎風向天空飛了過去。
“希望這一切,不要太晚!”
男子看著消失在天邊的鴿子,又看了看趙烺三人離開的方向,腳步不緊不慢的跟了過去。
……
時至下午五點多,凜冽的北風刮的又猛烈了些。
冬日的夜晚來的本來就要早些,趙烺三人才走了一小段路,天色已經迅速暗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看不見什麽人影,趙烺三人舉著手電摸黑前行,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一番周折,經曆了這麽多生死險境,本來以為能將萬老四抓住獲得一些緊要的線索,破獲眼下的鴉片之案。
可是這一切在萬老四身死之後,線索就徹底斷掉了。
趙烺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當初抓到萬老四的時候就應該將他牢牢握在自己手裏,不該將他交給十八甫警署。
隻是當時趙烺也不知道萬老四跟那鴉片生意有關,而當時鍾榮光先生中毒在院,李廣跟秀秀也因為迷香一直在醫院昏迷不醒。被這些事情分了心,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考慮那麽多。
如今想來,一場鴉片大案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導致線索中斷,可真是讓趙烺心痛不已。
不過這一切也不是完全斷了線索!
此前調查之時,了解到萬老四有一個哥哥在省署工作,據聞還要參加下一屆廣州市長的競選。
萬老四在十八甫作威作福多年,民眾敢怒不敢言,這其中若是沒有其哥哥在後撐腰,誰都不會相信。
趙烺覺得,既然萬老四死了,那這一切說不定可以從其哥哥身上著手。
想到了這裏,趙烺覺得心裏多少好受了些。
畢竟不管怎麽說,現在至少有了個調查的方向,比起那種兩眼一抹黑的狀態,要好的多了。
走過荒林,來到六脈渠,穿過斷橋,趙烺三人又回到了來時的道路前麵。
回想著一路上來所看到的殘肢斷臂,不知道有多少人葬身於此無人知曉。
“人跡罕至的地方,天然的成為了一處拋屍之地,可真是世間慘劇!”
趙烺自語道。
亂世賊匪橫行,軍閥混戰,其外還有強敵環伺,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人命如同草革,可真是一點都不值錢。
“想那麽多幹嘛呢!”
世間無奈之事本就甚多,此時卻也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趙烺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關心地望著他的李廣跟秀秀,說道:“剛想事情走神了,你們不要擔心!”
話剛說完,提步欲行之時,忽聞一道道嘎吱作響的車子軲轆聲響起。
“誰?”
一道模糊的身影自黑暗中迅疾而來,聽到趙烺的呼聲之後停住了身影。
“黃三,是你?”
來人卻正是黃三,他將黃包車停好,憨笑著來到趙烺三人身邊,道:“回去了之後心裏覺得不踏實,擔心你們的安危,所以尋思著又趕了回來,沒想到還真的遇見了你們。”
“擔心我們?”
秀秀看著黃三盯著趙烺錢袋不放的眼神,嬉笑著說道:“大叔,你是惦記著我趙烺哥哥的錢袋子吧?”
“哪能呢,哪能呢!”
黃三憨笑著將目光收回,看著臉色平靜的趙烺,道:“怎麽樣,你們去那六脈渠沒碰見什麽危險的事情吧?”
“沒有,一切都挺好的!”
前去六脈渠尋找萬老四之事當然不能讓無關之人知道,省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趙烺客氣了兩句黃三也不再多問,指了指身後的黃包車,道:“歸途路遠,我再送你們一程!”
“那感情好!”
趙烺點了點頭,從錢袋裏掏出了兩枚銀元遞了過去,道:“難為你有心了,這錢給你的辛苦錢,回去多買點米麵!”
“謝謝先生,太謝謝了!”
黃三將錢收好,提起還算幹淨的衣袖,將黃包車上的座椅仔細擦拭了一邊,將趙烺三人請了上去。
咕嚕,咕嚕!
軲轆聲聲遠去,六脈渠又重新恢複了寧靜。
隻是這種寧靜沒有持續多久,一道道大狗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它們看了看趙烺等人離去的方向,便回轉身子循著血腥味,朝萬老四生前所在的荒林狂奔了過去。
那地方有什麽呢?
一具具死屍,雖破,尚尤能食。
……
回到家中,趙烺三人洗漱了一番便出門。
他們所去的方向,是前街的那個賣羊肉湯的攤子。
攤主姓名不詳,他也不願深究,此前身在衝縣之時,隻聽旁人叫他張老。
跟張老在廣州相遇已有些日子了,吃來吃去,趙烺覺得還是他按的吃食最為上口。
而至於具體的原因,趙烺也說不上來。
“或許是近鄉味相同吧!”
想來想去,趙烺隻得出了這一個答案。
張老此前的攤子距離趙烺所在的報館街還是有些距離的,地方也有些偏僻。
後來趙烺說報館街這邊的人流量大些,他便依言將攤子搬到了這附近。
這其中有趙烺嘴饞的緣故,當然最主要也是為了張老的生意著想。
一個人於這亂世生存,何況還是個老人,此前在衝縣還間接救過趙烺的性命,在有機會的時候,他當然會幫襯一番。
於廣州待了這麽久,上有孫中山先生、鍾榮光先生幫襯,下麵十八甫警署諸人以及附近的頭麵人物趙烺也都混了個眼熟。
他出言幫張老要的攤子,風聲沒多長時間便傳遍了十八甫大街小巷。
所以張老將攤子搬來了十來天,至今沒有一個不長眼的敢在他的攤子上胡作非為,行那霸王、吃食欺負老弱之事。
張老看在眼裏,也沒多言。
隻是他每天出攤之後,都會將燉的最鮮美的三碗羊肉湯留上,等待著趙烺三人前來。
“南方天氣濕熱,多喝點羊肉湯可以去去濕氣。”
張老是這麽說的。
凜冬已至,廣州的天氣又冷了一些。
張老的羊肉湯湯鮮肉多,且價錢公道,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吃食。
這其中有販夫走卒,也有警署中人,更有些幫派之人悶頭吃食。
他們之中有些人陌生,有些人認識,有些人見麵就會起了衝突。
隻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卻老老實實的就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東西,可真是讓人感覺奇怪。
風聲陣陣,道道腳步聲由遠而近隨風而來,直至張老的攤子前停了下來。
“來了!”
張老頭頭也沒抬,低聲招呼道。
“嗯!”
“那邊坐吧,桌子專門給你們留著的。”
“好,三碗羊肉湯,大份烙餅,兩盤小菜!”
“馬上來!”
一聲招呼,所來之人坐到了攤子最裏避風的一張桌上等待。
三人正是趙烺、李廣跟啃著一隻糖葫蘆不放的秀秀。
他們聞著誘人的肉香味,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等待片刻,三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端了上來。
“小姑娘,糖吃多了不好,牙會長蟲的!”
張老將羊肉湯放下,看著一邊喝著羊肉湯,一邊啃著糖葫蘆的秀秀笑著說道。
秀秀吃的有些快了,嘴巴裏塞滿了吃食。
她咀嚼了會兒,好不容易將嘴裏東西咽下,看著張老笑嘻嘻地回道:“張爺爺,沒事的,秀秀最不怕的就是蟲子啦!”
“哈哈,你這孩子!”
張老將烙餅跟小菜端來,看了看李廣,道:“小兄弟,你這身子又結實了很多,隻是要注意勞逸結合啊,可別傷了筋骨!”
“謝謝張老,我會注意的!”
李廣知道張老是為了他身體著想,遂出口謝道。
張老摸了把下巴胡須,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趙烺身上,道:“小夥子,你看起來臉色頗為疲憊,是不是又去了什麽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