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冒名頂替
仔細想想這些時日相處的情景,秀秀的確是跟自己和李廣更親近一些。
“或許是因為年齡的差距吧。”
畢竟王媽都有五十來歲了,聽她說她的兒子都二十多了,跟自己年紀也差不了多少。
秀秀此前不曉得自己名字,但年齡她還是記得的。
她說今年十一歲半,還有小半年就十二歲了。
年齡的巨大鴻溝擱在這,秀秀跟王媽沒什麽共同語言,但跟年齡差距不是太大的自己和李廣比較處的來也就極正常了。
想明白了這些,趙烺對於這些小事情也就沒放在心上,繼續去院子裏紮起馬步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見著再有個把小時就到正午了。
王媽正在張羅著燒中飯,李廣跟秀秀在邊上拆裝著那把趙烺的勃朗寧。
趙烺則依舊紮著馬步,錘煉自身。
“砰,砰砰……”
就在此時,院門外傳來了一陣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趙烺抹了把額頭汗珠,打開院門,發現此時敲門的是報社裏一個名叫王達的同事。
“王達?”
趙烺頗為欣喜拉住王達的胳膊往院子裏走,說道:“我這房子自買來之後你還是第一次來吧,剛好趕上吃中飯……”
“趙兄不了,報社有事,主編讓我來這喊你跟我回去。”
“回報社?”
趙烺聞言大喜道:“莫不是又有什麽報道需要我寫?”
“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主編的樣子挺急的,說是找到你之後趕緊把你帶回來。”
“好,你等我下,我換身衣服。”
趙烺聽及王達所說,心情極為興奮。
畢竟被迫賦閑家中,在家裏憋悶了這麽多天。
雖然每日間有李廣陪著自己練武,但作為一個記者,多日間沒有報道可寫,趙烺覺得自己握筆的手都要發黴了。
隨意收拾了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趙烺便隨著一直在院門口焦急等著的王達,就近打了個黃包車回了京城新報。
京城新報,編輯部。
“主編,是不是有什麽報道要讓我寫,趕緊給我說說……”
趙烺心情興奮,來到主編辦公室眼見房門隻是虛掩著,敲也沒敲就直接推門而入,興奮的問道。
隻是當他話才說了一半,眼見著三叔趙溶那鐵青的臉龐跟桌子上暈染開來大片的濃墨,趙烺適時的將接下來的話停了下來。
三叔趙溶是個講究人,做事條理有序極為幹淨利落。
而這種風格貫徹到生活上猶為徹底。
不論再忙亂,事情再怎麽緊急,他的辦公桌甚至於活動的範圍總是幹幹淨淨,井井有條的。
可是此時呢?
一直被他極為珍視的狼毫蘸著濃鬱的墨汁隨意的散落在桌子上,一串串墨韻隨意在淩亂的報紙上散開。
再加上他如今冷冰冰的皺著眉頭,站在窗前一言不發的樣子,一切的一切,都說明著此時的趙溶很不正常。
“三叔,你怎麽了?”
趙烺端起桌上一杯猶在散著熱氣的茶水,關心的遞了過去。
“啪!”
趙烺手才伸了一半,身在窗前的趙溶看也沒看一把就茶杯打翻,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吼道:“你現在還有心情喝茶?”
“這……到底怎麽了?”
在趙烺的記憶中,三叔趙溶還從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此時憤怒非常的趙溶,瞥了眼地上打碎的青花茶杯,無奈的問道。
“嗬,怎麽了?”
趙溶狠狠地瞪了趙烺一眼,將手裏一直緊握著的一份報紙“嘭”地一聲拍在那滿是墨汁的辦公桌上,怒道:“你自己看看你幹的好事!”
“……”
趙烺心裏一陣無語,自己這小半個月安安分分的家裏紮馬步,怎麽著了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惡事,招致自己這個涵養功夫極好的三叔生氣了嗎?
心中疑惑,趙烺將桌上報紙攤開,入眼頭版一篇極為顯眼的報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皖係軍倒行逆施望有誌之士共討之》……”
趙烺單是看到這個標題,心就止不住緊了緊,暗自尋思了起來。
民國時局動蕩,京城這邊尤為明顯。
民國五年,袁世凱大總統身死後黎元洪就職,與身為國務總理
兼陸軍總長手握重權的段祺瑞矛盾四起。
段祺瑞身為皖係軍閥首領,為了擴充實力,主張親近日方實力尋求更多的幫助。
而這種主張跟親近英美的黎元洪大相徑庭,兩方矛盾日漸加深,鬥的不可開交。
民國六年四月,兩方就是否加入協約國的問題產生了極大的分歧從而大大出手。
這件事情造成的後果便是段祺瑞下野回了天津諸事不理。
黎元洪本來準備另招幾人出任段辭職後空下來的職位,但經徐世昌、馮國璋等人一番勸解後,認為這些職務還是段祺瑞最適合,遂又著馮國璋去天津將他請回複職。
複職歸來後的段祺瑞大權在握,直言要統一思想,建立新共和。
建立新共和是假,想要擴充勢力範圍倒是真的。
關於這一點身在廣州的孫中山看的最清楚,他遂聯合了桂係、滇係軍閥,召開國會建立中華民國軍政府,發動護法戰爭討伐以段祺瑞為首的北洋政府。
自此戰爭的硝煙就從不曾停止,而歸根結底,則是因為段祺瑞對於權利的欲望太過強烈,妄圖塑造假共和將所有權利都握在自己手上。
戰火不斷,老百姓苦不堪言。
關於這場戰爭孰是孰非,如今大部分的進步青年都看的明白。
但看得明白是一回事,發稿子報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趙烺將眼前的稿子看完,對於其中所寫的關於北洋政府暗殺、栽贓等事情,更是感覺觸目驚心。
“這篇稿子寫的挺大膽的啊,都是如今最為敏感的話題。
不過寫的挺好的,其中有很多都是人人心知肚明但沒人敢提的事實。相信有了這篇報道,如今的北洋政府多少也會收斂一點了……”
“你你你……”
趙烺話才說了一半,鐵青著臉的趙溶就將其打斷,怒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說好?”
“三叔,你……”
“嘭!”
趙烺此時一頭霧水還待再問,趙溶一拳擂在桌子上,泛青的指節哆嗦著指著那篇報道最上麵作者署名的地方,吼道:“知道這些東西敏感,你還敢寫?我們趙家有多少條命往裏麵填,是不是去了趟衝縣破了幾個案子就目中無人覺得自己福星加持怎麽都死不了?”
“三叔你說什麽,這稿子是我寫的?”
趙烺不敢置信的將視線聚焦在那標題下麵的署名小字,發現這篇報道的署名是“趙方”。
“趙方!”
看到這裏趙烺止不住的就驚呼了出來,說道:“趙方不是我小時候的名字嗎?”
“你還知道是你的名字!”
趙溶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趙烺,怒道:“京城這片地方說大很大,但其實也挺小,來來回回就那幾個圈子。
而你原名趙方改名趙烺的事情,京城頭麵上的人物都是知道的。
時局動蕩如今人人都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而你以前的報道雖然激進,但也隻是針對當局的個別個人而已,依著我趙家在京城的勢力,多少都能替你打點過去的。
而如今你這筆杆子一轉可倒好,直接將筆鋒轉向了以段祺瑞為首的北洋政府,你呀你……”
“可是二叔,這篇報道不是我寫的!”
趙溶訓話的同時,趙烺的後背已被不停冒出的冷汗整個打濕了。
以一己之力去對付當任政府這種事情趙烺當然不會去做,畢竟趙家的根基在京城,而現在的北洋政府權利中心也是京城。
廣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身在人家地盤,還直言不諱毫不留情的揭露別人的惡事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這是一種找死的行為,趙烺深知,而且背後的趙家也會遭受滅頂之災。
趙溶話說到後來,趙烺想想這件事情會引起的後果,強壓下此時翻湧不止的心情,將事實說了出來。
“什麽,這報道不是你寫的?”
趙溶聽到趙烺此時所說,聲調猛地拔高了幾分,不敢置信的問道。
“對,不是我寫的。”
趙烺深吸了幾口起,一字一句的說道:“回京這些時日,我天天都在家裏跟著李廣練武,這些王媽跟新來的秀秀,以及邊上的街坊都可以作證。”
“這……”
趙溶聽到這裏,整個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極為嚴肅的看著趙烺,問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一定要認真的回答我,這報道真的不是你寫的?”
“真的不是我!”
趙烺苦笑著看著他,回道:“三叔你自小看我長大,應該知道我的性子,不論闖下多大的禍都不會去否認的,因為我不屑於撒謊。
而如今這篇報道的行文布局以及文風跟我很像,甚至於連署名都是我以前的名字。
但這報道它真的不是我寫的,三叔你要相信我!”
趙烺極力的將事情真相說出來,趙溶臉色陰沉的坐了下來,眉目低垂看著那篇報道怔神。
片刻之後,細敘近日所為的趙烺嗓子都有些幹了,趙溶低垂的雙眼目漏精光猛的抬了起來,緩緩說道:“我相信你。”
“呼,太好了。”
說了這麽多,趙烺的嗓子眼都冒火了,端起桌上另一杯完好的茶水狠狠喝了一大口。
喝完茶水,好不容易緩了口氣。
趙烺本是想幫趙溶重新倒杯茶,隻是他還未起身,便被臉色仍舊嚴肅的趙溶又拉住衣袖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