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瘋狂的早餐
“這一切,難道還隻是個夢?”
此時這房間裏雖然頗為漆黑,但趙烺偏是能看的清楚。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後兀自歎道:“大夢一場,沒想到都早上快六點了。”
坐在床頭,窗外的冷風兀自向裏灌著。
想及此前夢境,趙烺久久不能回神。
“剛才那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趙烺在心裏一邊問著自己,一邊仔細回想著剛才的夢境。
那種無與倫比的真實感,給人的感覺有血有肉的,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
“若是我在剛才那夢境中死了,會不會就真的死去了?”
回想起那四個乞丐的事情,他們的死雖然不是自己出的手,但卻絕對跟自己脫不了幹係。
按著一些百姓的說法,這自死是人家怨氣未消,身死化鬼之後來尋苦主報仇。
但趙烺怎麽會相信這個,他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新思想新科學。
去美利堅留學,學成歸國去報社工作的時候,更是跟許多進步青年一起探討學問。
這其中不乏周樹人兄弟,還有當時剛去北京大學教學的胡適先生。
民國六年四月八日,趙烺受胡適所邀,親自去聽了時任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的《以美育代宗教》的演講。
這場演講對於趙烺來說也是意義深遠,他深刻的理解了蔡元培先生的思想。
趙烺深深的記得蔡元培先生所說的,文化是意識的產物,必須用科學的美育思想去破除人們愚昧的迷信認知,重新構建起國民的信仰,挽回中華如今支離破碎的民族自信心。
北京大學前身是京師堂大學,是戊戌變法失敗後唯一保留下來的果實。
頭些年京師大學堂教學的,都是一些舊時的夫子,教的東西完全脫離了時代的發展,沒有現實意義。
而自從民國五年蔡元培先生任職北大校長之後,對北大進行了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改革,將北大此前混亂的局麵變革一新,極為受當時的進步青年欽佩。
趙烺自是其一。
想到了這些,趙烺一聲苦笑,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自嘲道:“作為一個進步青年,怎麽回去會去相信那些神神怪怪的東西。”
穿上鞋子,趙烺將那沒關好的窗戶關嚴,本是想回床上再補一會兒覺。
隻是當趙烺回床的途中無意間看見桌邊鏡子裏的自己時,卻猛然間呆了一下。
“我的脖子上,怎麽會有一道烏青的掐痕?”
一股涼意從腳後跟往頭頂直竄躥,趙烺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將此時急促的呼吸平複了下來,慢慢的走到了鏡子麵前,牢牢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這……真的是自己嗎?”
屋子裏此時沒有開燈,但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鏡中的自己。
將手抬起,仔細的撫摸著脖子上那一圈烏青泛紫的掐痕,趙烺想在自己心裏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覺,剛才的那一切都隻是夢而已。
可是等雙手那冰涼的觸感在脖頸上遊走,趙烺才猛地驚覺,止不住的退了一步,喃喃自語道:“這些痕跡沒有消失,沒有消失。這一切……不是幻境,也不是夢!”
“這……該如何去解釋?”
此時的趙烺心亂如麻,一邊是他堅信不疑的新思想新科學,而另一邊卻是他看得見摸得著的科學。
這一切的一切,好像是兩個非黑即白的小人一樣,不斷的在他腦海裏爭吵著,各執其理。
讓此時的趙烺感覺自己的腦袋裏一團糟,亂哄哄的。
“咕咚,咕咚!”
也顧不得冷,趙烺端起桌上那冰涼刺骨的茶水就猛地灌了幾口。
一絲絲寒意自腹中向身體各處散去,最後才讓趙烺混亂的思緒安定了幾分。
精神恍惚的回到床上,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想著什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竟然又睡著了。
這一覺恍惚,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夢。
一會兒是趙烺此前跟胡適等人交談的模樣,一會兒又是此前那四個乞丐滿身血汙向自己索命的慘像,再過了一會兒更是出現了那大橋上掛著的天靈感被削掉的幾人,以及最近所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些夢毫無根據,卻那麽真實,真實到趙烺似乎是融入到了那夢裏,再也無法醒來。
恍恍惚惚間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烺好像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他的哥哥趙煥。
他的哥哥牢牢的抓住了他雙肩,直直的盯著他的右眼說道:“你中了讖,要想活命,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要記得,找到他們!找到他們,你就可以活了!”
你就可以活了!
你就可以活了!
……
趙烺的夢境最後好像就在這句話定格住不再動了。
他仔細的回想著那一個個的夢境,他清晰的知道那都是夢,他想醒來,但不知為何,好像有一層淡淡的迷霧一直在籠罩著他的眼睛一樣,他就是無法將眼睛睜開。
“二少爺,二少爺……”
這種讓人難受的狀態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一聲聲熟悉的呼喚聲,才將他叫醒了過來。
“李廣?”
睜開困乏的眼睛,仔細一聽,門外正是李廣。
趙烺穿好衣服鞋子,起身之後感覺自己身子極沉,軟綿綿的沒有什麽力氣,艱難的挪著步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房門前。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李廣本是張口欲言,隻是他看見了整個身子靠在門框上的趙烺,有些後怕的指著他的脖子說道:“二少爺你的脖子怎麽了,還有,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此時所見,趙烺脖子上那烏青的掐痕一直沒有消散。
而他的臉色更是有些泛黑,好像有一層淡淡的黑霧在籠罩著一般,死氣沉沉的沒有生氣。
隻是這一切,相對於他眼眶上掛著的那兩個黝黑如墨的黑眼圈來說,那就算不得什麽了。
趙烺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氣無力的回道:“昨夜做了個噩夢,受到驚嚇沒注意就自個把自個脖子給掐了。喏,如你所見,就是這樣。”
“呃……”
李廣聽著趙烺這樣說,眼中的懼意稍稍散去了些,有些擔憂的看著趙烺回道:“二少爺,以後這種噩夢你還是少做為好,會出人命的。”
“噗!”
趙烺聽到李廣這句話,止不住的就笑出了聲道:“你這孩子,這做夢又不是誰人能控製的。”
“那倒也是。”
李廣摸了摸自己後腦勺訕笑著,而後猛地拍了下自己額頭說道:“剛才田署長派人來傳話,說是臨縣的僧侶已經請來了,等會就要做法事了,讓二少爺你也過去瞅瞅。”
“哦?這麽快?”
趙烺聞言,倒是有些詫異的。
這滿打滿算的,安子離開衝縣也才一天多一點的時間,沒想到就把臨縣的僧侶給帶了回來。
田子防此前對安子的評價,說他做事利索可真不是虛的。
“好吧,那我們就……,咕咕!”
趙烺話說了一半,隻是肚子卻在這個時候叫了起來。
“二少爺,要不我們先吃個早飯再去吧,反正二少爺也不喜歡那個。”
“你這孩子倒是聰明。”
李廣跟了趙烺這麽些時日,也是逐漸的摸索出來了趙烺的喜好,知道他相信科學不信那些玄乎的東西。
因此這話呢,自是說到了點子上。
趙烺讚了李廣一句後,二人就來到了廚房,剛好是看見王媽將飯菜都做好了。
早飯是幾籠包子,四道小菜,以及一鍋噴香的小米粥。
聞見飯菜香味,不知為何,趙烺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仿佛都開始歡呼了起來。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但隨之的是趙烺感覺自己更餓了起來。
胃裏一股股的刺痛感傳來,趙烺感覺自己有好幾天都沒有吃飯了一樣。
以最快的速度將飯菜端上了桌子,趙烺也顧不得燙嘴,就風卷殘雲的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許是十分鍾不到的功夫,趙烺就吃了三籠包子,兩碗小米粥。
桌子上的四道小菜,倒是有一大半的都進了趙烺的肚子裏麵。
“二少爺,你……你慢點吃。”
李廣看著趙烺那吃像相,驚的嘴裏的半個包子差點都掉了下來。
“唉,你這孩子,來這衝縣忙前忙後的飯都不及時吃。這吃像相若是老爺們看見了可要怪罪我沒將你照顧好了。真讓人心疼……”
王媽將自己碟子中的幾個包子夾到了趙烺那邊,又去廚房炒了兩個小菜添了上來,才是見著趙烺吃飯的速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李廣,你也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得多吃點。”
王媽看著李廣那一臉驚呆著連飯都顧不得吃的模樣,輕笑著說了一句,李廣才反應了過來,開始吃起了自己嘴裏那早已涼透的半個包子。
王媽自小就入了京城趙家,自是見多識廣。
她自然知道類似李廣這種習武之人,長身體的時間是要比普通人要多上幾年的,所以剛才才那麽說。
李廣功夫高深,王媽看的出來。
而如今趙烺日日在這詭事重重的衝縣奔波,隻有吃飽了肚子,李廣才有足夠的體力去保護二少爺。
趙烺是王媽自小帶大的,一切能對趙烺有幫助的事情,她都會想的周全。
一番飯桌上的“殘酷征戰”之後,桌子上此前堆著的滿滿一桌吃食,竟是在二十分鍾後就跟吃的一幹二淨。
麵對著餐桌上那空著的十個蒸籠,六個菜碟,還有廚房裏那早已空了的飯鍋,回過神來後的趙烺才是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有些傻眼的看了看一臉呆滯的李廣,再看了看一臉心疼模樣的王媽,而後又指了指自己,說道:“這麽多早餐,我們都吃完了?”
“嗯,吃完了。”
李廣咽了口吐沫,指了指那些空著的餐具繼續說道:“不過這些早餐,有四分之三都是二少爺你一個人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