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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懸屍

  出門時趙烺隻帶了十幾塊銀元在身上。當然,這對當下民國的普通百姓來說也算是一筆巨款了。


  以當下物價來說。一個銀元可以買到三十斤上等大米,或者是八斤最好的豬肉,或是十尺上等棉布。


  趙烺掏出裝著銀元的口袋,在手上掂了掂,說道:“買路錢是嗎?規矩我懂。這錢請哥兒倆喝酒。”


  其中一個人笑著說道:“呦嗬,這位爺您真上路。按照咱兄弟也不應該再為難您,可是這十幾二十塊大洋少了點。您看身上還有什麽手表,鏈子啥的?”


  趙烺臉色一冷說道:“這不合適吧。”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己掏出來還是我們哥倆動手,您自己選!”


  “哥,別跟他廢話,有人來就麻煩了。”


  “兄弟說得對,動手。”


  說罷兩個人立刻從巷子兩頭逼向趙烺。趙烺心中不住腹誹:不對呀,這和聽說的不一樣啊。打劫也該有打劫的規矩啊。


  而下一刻,趙烺突然感覺有些奇怪。麵對兩個歹人持刀而來,他為何到一點都不驚慌。


  趙烺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他的勇氣更多的是通過手中的筆,而不是自己的拳腳展現。實際上他長這麽大,一共也沒打過幾次架。


  而現在,他竟然還有空閑思考自己為什麽不害怕。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處變不驚了。一邊想著,趙烺一邊打開錢袋用力一甩,十幾枚銀元立刻天女散花。


  趁著兩人都被銀元吸引,趙烺陡然加速衝向了其中一人。隻要跑出這條巷子,他們便肯定不敢再追來。


  這個計劃貌似沒有什麽問題,但趙烺這個少爺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江湖經驗。


  他在衝縣待了這多天,隻要稍加調查就知道他和警察署署長是朋友。如果知道這點,還敢在縣城裏對他動手,那隻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打算留活口。


  那些錢並不能完全吸引他們的注意。當趙烺衝向其中一人的時候,他盯的不是錢而是人。鋒利的匕首陡然刺出,趙烺在利刃臨體的最後一刻,使出吃奶的力氣往旁邊扭了幾寸。


  就這幾寸讓他避過了致命的要害,但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來不及為自己的想當然後悔,趙烺頭也不回衝了巷口。


  當然他沒忘了同時大喊:“打劫啊,救命啊,打劫!!”


  趙烺真的是喊破了嗓子,但也真的沒有人搭理他。可能過去的衝縣還有點淳樸的民風。但這些日子的以來詭異的死亡,已經讓這裏大多數人都變成了鵪鶉。


  一路踉蹌的跑回住處,趙烺並沒有驚動王媽,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臥房。在鏡子前麵齜牙咧嘴的脫下上衣,露出了一道從胸口腰側的傷口。


  這麽長的傷口皮肉翻卷,別說在自己身上,就是光看著都是疼。但這並不是趙烺非要悄悄一個人欣賞的原因。


  傷口疼是真的疼,但血卻也真是沒流多少。從受傷到回家,前後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這傷口已經不怎麽流血了。就算是傷口不深,也不至於快到這種程度。


  自己的這幅身體好像……有了什麽變化。而變化就是從他右眼無法視物開始的。


  又是這右眼。


  咕嚕嚕···這聲音來自趙烺的肚子,他餓了。明明剛剛吃了沒多久,怎麽這麽就又餓了?


  換了一身衣服之後,趙烺假裝剛剛從外麵回來,喊王媽準備飯菜。王媽手腳很麻利,沒多久就弄了五菜一湯上桌。


  此時趙烺已經餓得眼冒金星。飯菜一上桌立刻就是一陣風卷殘雲。一刻鍾不到,就把桌上所有東西都吃了個幹幹淨淨。


  這可把王媽嚇了一跳。這飯量可比前幾日大了一倍不止。在趙烺摸著肚皮打著飽嗝時,她小心的問:“少爺,您前幾天都沒吃飽?”


  趙烺連忙回答道:“沒,今天胃口突然變得特別好。”


  王媽又問:“那以後準備飯食都像今兒這樣?”


  趙烺剛想說不,卻在話出口前改成了好。


  他也無法確認自己下一頓,或者明天會不會還這樣能吃。多準備一些總比到時不夠吃要好。


  飽餐之後緊跟著便是睡意襲來。與饑餓感相同,來勢凶猛無法抵擋。趙烺拚盡全力才在自己睡著之前爬到床上。


  趙烺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樹林之中。又是這裏,他不喜歡這裏。


  天空中依然沒有太陽和月亮,他站在暮光中的走入了樹林。這種感覺很古怪,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夢境之中,卻對周圍的一切都有真實的感覺。


  不知道走了多久,腳下的地麵開始向下傾斜,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塊林中空地。篝火依然在燃燒,周圍火把熄滅了幾支,但不見那些詭異的右魯侯。


  再走近一些,趙烺看到了地上有很多古怪衣服,還有沾血的利刃。那集體自刎的一幕,好像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趙烺很抗拒這一幕,但他同時也清楚,他必須去了解這一切。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辦法,夢裏本來就沒有準確的時間。


  趙烺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因為,真的有人在使勁的搖他。


  一睜開眼,就看到安子那張大臉。趙烺想都沒想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好在安子發現趙烺睜眼時就已經鬆手,眼見一巴掌扇來,便下意識的抬手擋了一下。


  噗通一聲,安子竟然被這一巴掌扇倒在地。待趙烺清醒過來,正對上安子驚恐的眼神。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趙烺這才說道:“睡魔怔了,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安子愣了一下才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沒沒沒什麽事,是田署長讓我來叫你的。”


  趙烺問道:“有什麽事?”


  安子回道:“署長沒說,但他很著急,說是一會就到。”


  趙烺擺了擺手:“你到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來。”


  看著安子走出去,趙烺才從床上坐起來。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


  額,不對。現在已經變成了傷疤。


  從受傷到結疤,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如果代價隻是嗜睡和暴食的話,其實還真算是一筆可做的買賣。


  趙烺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汽車的聲音。一抬頭正看到田子防的車從街角開過來。


  上車之後趙烺便立刻問道:“什麽事這麽急?”


  田子防說道:“找到了二保的屍體了。”


  趙烺一喜:“在哪?通知三保了嗎?”


  田子防說道:“掛在橋上。”


  趙烺疑惑道:“掛?”


  來到橋下之後,趙烺總算明白了掛在橋上是什麽意思。在未完工橋上,有四具屍體掛在護欄之上。其中之一就是李二保。


  三保已經到了,但被警察攔在了外麵。這孩子雙眼通紅,雙拳緊握,眼看他一咬牙就準備硬闖。幸好趙烺及時趕到,帶著他走上了大橋。


  法醫官和仵作都沒有來。實際上隻要與這座橋有關的事,都沒有人會來。已經死了這麽多人,已經沒有不怕死的了。


  趙烺拉住了田子防和三保,從橋的另一側慢慢走向懸掛屍體的地方。仔細查看之下,果然在橋麵上發現了一些腳印。越靠近屍體,腳印就越來越密集。


  田子防鬆了一口氣。既然有腳印,就說明這是人為。隻要不是神鬼之事就好。


  在得到了趙烺同意之後,三保三兩步就跑到三保屍體旁,撲通一聲就跪在那裏。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對國人來說,生死都很重要。屍身被侮辱甚至損毀,對在世家人來說無異於此人再死一次。趙烺能夠理解三保此時的悲痛和憤怒。


  戴上手套,趙烺和田子防合力把三保的屍體拉了上來。發現這屍體的天靈蓋竟然被削掉了。另外三具屍體也是同樣。


  殺活人還不夠,難道要連死人也要從棺材裏拖出來再殺一遍?

  屍體是被繩結纏繞脖頸吊起,掛屍體的繩子隻是普通麻繩,但結繩手法卻很有特點,是陰陽扣。


  田子防說他見老應用過這種陰陽扣。據說這陰陽扣是專門用來捆綁邪祟之物的。


  如果發現有死屍有詐屍的跡象,就會用這種陰陽扣將其捆住。被這陰陽扣困住之後會越掙紮越緊。其中邪祟也就無法作亂了。


  這陰陽扣的結繩手法流傳並不廣。畢竟涉及鬼神邪祟之事,大多數人是不願意去沾染的。


  除了天靈蓋被削,與這陰陽扣之外,在這些屍體上便再無其他有用線索。


  趙烺原本想讓三保把二保的屍體運回去安葬。可一回身,卻發現三保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唯恐這孩子做什麽傻事,趙烺立刻跑下橋詢問三保的蹤跡。但他發現的太晚了,早已經找不到他的蹤跡。隻知道是朝馬家集方向去了。


  趙烺一路追了下去,卻還是沒有找到三保。不得已他隻能轉回五裏鋪,找旁人悄悄打聽一下李家的情況。


  李家大娘又哭昏過去了一次,但三保並沒有回來。


  長歎一聲,趙烺留下四枚銀元給地保,讓他幫這些遭受二次痛苦的家庭,重新安葬這些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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