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忘卻才是真正的消失
“靜兒！”黎言嘶吼的聲音響徹夜空。“快回來！”
“.……”
靜兒埋頭奮力向前跑著，一頭藍色長發宛若無數被扯亂的絲帶一般，在身後肆意狂舞。
“喂！”
見前麵的火光已經隱隱進入了視野，靜兒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黎言咬了咬牙。
“無心，帶我過去！”
“嗚啊！”
黎言一把搭在無心身上，伴隨著無心的一聲大吼，前方空間的迅速扭曲，粗暴地將無心抓起，黎言雙腿肌肉陡然緊繃，猛地一踏，縱身躍入了扭曲的空間中。
靜兒身前，一部分空間也迅速扭曲起來。
“靜兒，站住！”
裏麵的人一個虎撲，黑影在靜兒的眼中迅速放大！
“別管我！！”
就在黑影即將要撲到靜兒身上時，靜兒咬牙低喝一聲，眼圈微紅地瞪著來者，重心迅速下壓，強行改變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撲通！
哇靠！
毫無防備的黎言撲向了空處，一頭紮進了泥土中，身旁的無心見狀，迅速幫忙將黎言拉起，看著逐漸跑遠的靜兒，再次低吼一聲，前方空間又一次扭曲起來。
一把抹去臉上的泥，黎言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再次躍入了扭曲的空間。
“靜兒快停下！前麵危險！”
雄壯的黑影出現。
“說了別管我！！”
撲通！
我靠！再來！……
“凡哥他們還在等你，快跟我回去！”
雄壯的黑影粘了一身的泥，從空間中憑空出現。
“你煩不煩？！”
撲通！
臥槽！我還就不信了！……
“我煩？！你今天早上給我專門做難吃的飯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給我過來！”
這次黑影從左邊撲了過來，讓下意識準備左轉的靜兒頓時愣了下。
就是現在！
看準時機，黎言張開粗壯的手臂，從天而降。
“誒？！”
看著巨大的黑影逐漸將自己籠罩，靜兒有些恐慌地後退了一步。
撲通！
“……”
“放開我！！！”
雖然迅速反應了過來，但卻已經被撲倒在地的靜兒開始瘋狂地掙紮。
“放開你……我靠！別踢下麵！臥槽、誒誒誒！！”
感受到下體一陣劇痛，黎言麵部表情驟然緊縮，連忙別過腿，迅速將還在胡亂動彈的雙腿壓住，惡狠狠地瞪著靜兒。
“我靠，你給我冷靜點！”
“.……嗚？”
見黎言暴躁地瘋狂搖晃著靜兒，無心仿佛被嚇到了一般，猶豫著後退了一步，旋即轉身，驚呼著消失在了空間的漣漪中。
用力地搖晃著靜兒，待得當事人已經要口吐白沫暈過去後，黎言才後知後覺地稍稍放鬆了力度。
“.……”
“靜兒？”
看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靜兒，黎言皺了皺眉，輕輕拍了拍靜兒的臉。
“……”
我靠不是吧，真暈過去了？
黎言看著靜兒閉目不醒的樣子，猶豫了下，迅速起身，準備將靜兒背起。
就在這時，靜兒猛地睜開了眼，看見對準自己正在緩緩下蹲的翹臀，麵色突然變得恐怖起來。
彎腿，猛地踹出！
砰！
“我靠？！！”
宛若跌落的飛鳥一般，迅速撲騰地扇動著翅膀，前後搖擺拚命地保持著平衡。
“……”
靜兒看著即將要甩成狗吃屎般的黎言，猶豫了下，還是不爽地咬了咬牙，一把將他拉住了。
“呼，我靠，我好心準備背你回去，你居然踹我？！”
“哈？早知道剛剛我就應該再踹你一腳的！”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粗暴？我可是出於好心才來追你的，你就這麽對待我？”
靜兒聞言，微微愣了一下，繼而咬牙瞪了黎言一眼，眼裏再次有水霧氤氳。
“誰要你來多管閑事啊？！！”
說罷，轉身就繼續向不遠處的火光跑去。
靜兒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單。
“喂，你去幹嘛？”
“不關你的事！”
“怎麽就不關我的事了？”黎言突然邁開大步，追上了靜兒，微微皺眉。“我可是為了保護你才追上來的，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凡哥他們交代？”
“……”
就在靜兒還準備說什麽時，天空中突然開始有烏雲匯聚，幾乎是同時，細密的雨開始飄下。
靜兒微微睜大了眼睛，感受到空中那股熟悉的氣息，眼睛突然紅了。
“母親？”
喃喃自語，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靜兒不再理會黎言，遒勁有力的雙腿猛然發力，加快腳步向火光處跑去。
“靠，你怎麽就不能好好聽別人說話？”黎言見狀，不滿地撇了撇嘴，旋即眼裏閃過一絲決然之色。“這是你逼我的！”
趁著靜兒還沒能完全跑開，黎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靜兒的雪白手臂。
“誒？”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黎言手上一發力，就將靜兒拽緊了懷裏。
緊緊抱住。
“靠，你這女人怎麽就老向往那邊跑？”
黎言皺著眉，厲聲道。
“那邊的大火會隨時要了你的命的！”
“那也……不關你的事吧？”
嗯？
錯愕地發現自己懷裏的靜兒居然沒有掙紮，黎言低下頭看向了她。
輕微的抽泣聲，讓黎言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誒誒誒，別哭啊，凡哥可說過了，女人哭起來很麻煩的。”
“……”
一把推開黎言，卻沒想到這次黎言有了準備，死死地揪著她的衣服，不讓她掙脫。
“別哭了別哭了。”
看著幹脆埋在自己胸口開始哭起來的靜兒，黎言苦澀地扁嘴，卻不知道怎麽安慰。
……凡哥可沒教過我怎麽去安慰別人啊？
然而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靜兒卻哭的更大聲了。
而且黎言還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一把“小拳拳錘你胸口”的待遇。
黎言的臉色有些難看。
畢竟這每一拳下來……
黎言都會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一陣翻騰。
靠，靜兒的力氣居然也這麽大……
就在黎言感覺到那一口甜血已經湧上了喉頭時，靜兒動作卻越來越小了。
“如果我不去趕緊撲滅大火的話……”
靜兒緩緩抬起了頭，緊抿的雙唇已經有些發白，淚眼模糊，火光的照耀下，紅撲撲的精巧臉蛋上，不斷有晶瑩滑落。
“母親就會消失了啊……”
“……”
“……”
“沒事的。”黎言不過腦地咧嘴笑了。“那邊可是有凡哥在呢，肯定雪懿她不會消失的。”
不遠處的火焰還在熊熊燃燒著，逐漸靠近的灼人熱量和樹木被燒倒的聲音，愈發清晰。
嘩啦啦-——
大雨驟至。
“不行……”
誒？
一把擦去了讓自己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的雨水，發覺靜兒又準備有所動作，黎言宛若要將她鎖死一般，雙臂緊緊地摟住了靜兒的腰。
“不行什麽不行？我說行就行。”黎言低喝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但你一定要相信凡哥。”
“有他在，就沒有什麽事是度不過去！”
“對了，萬一雪懿完好無損地活下來了，但你卻消失了，她怎麽辦？”
感覺自己抓住了靜兒內心的弱點，黎言迅速補充道。
“……”
不再掙紮，靜兒輕輕低下了頭。
“母親她……”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黎言疑惑地皺眉，看著懷裏被淋地濕透的靜兒，也不繼續詢問這句話的意思，一把摟住靜兒的腰，利落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靜兒身上。
“來得及的，就算是真要死了，凡哥也會把你們拉回來的。”
黎言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傻。
“不瞞你說，我的命就是凡哥給我強行拉回來的。”
“……”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溫度，靜兒似乎顫抖了下。
已經開始了嗎？
……
……母親，我一會兒就來。
靜兒臉上緩緩有釋然的笑容展露，就仿佛是心裏壓了很久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結局已經注定，自己也無法改變了。
既然這樣，如果隻是最後一刻的話，憑借我自己的意誌結束，應該不會被怪罪吧？
“呐，你叫黎言是吧？”
“……呃？哦，是啊。”
對於靜兒突然轉換了話題有些意外，不過看到她情緒終於穩定了些，黎言便也不在意了。
……不過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吧？
以前都是“你這混蛋”、“喂”、“那個家夥”地叫的。
縱然是身上有黎言的外套，靜兒的身體也已然被淋濕了一大片。
一頭天藍長發在越來越近的烈火照耀下，微微呈現出紫色。
抬起頭，靜兒連睫毛上都沾染了些許小水滴，直視著黎言。
“……”
黎言愣住了。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啊。”
看著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得出了答案的黎言，靜兒愣了下。
“哦，不過那個人是凡哥的妖神，她的心裏應該隻有凡哥吧。”
黎言笑著撓了撓頭。
“……”
靜兒有些心累地歎息了一聲。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歡上的家夥，居然是這種愣頭青。
“……”
“既然這樣……”
靜兒突然笑了笑，隻不過笑容裏麵，黎言清楚地看出了她的疲憊之色。
“在你心裏給我留一小塊的位置，可以吧？”
“我不奢求多的，就一小塊就行了。”
“……別忘記我。”
誒？
輕踮起腳尖，靜兒俏皮地在黎言臉上親了下。
“……”
“……”
噗嗤
看著黎言完全僵在原地的樣子，靜兒終於破涕為笑了。
宛若成熟的大人生活了五年，這一刻，靜兒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了少女該有的樣子。
“好了，就算是我這種人，也總算有了活過的證明了。”
燦爛的笑容，背後卻是殘暴的烈火和狂風暴雨。
“你……？！”
身後陡然一道柔和的白光打斷了黎言的話，世界開始變成純白的一片。
“……記得哦。”
少女開心地笑著，雙手背在身後，身上還披著不合身的大衣，一頭長發在風的吹舞下，輕輕飄起。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