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丫
“青芳先生,您用過午膳了嗎?”錢良棟上前拱手行禮,說道,“明日便是重陽,私塾今日提前放假。您怎麽還沒回去鎮上?我已早早命人備好馬車在門口候著了。”
青芳先生說道“我剛剛用過,多謝!錢老爺,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那,”錢良棟說道,“我們邊走邊說,如何?我送先生上馬車吧。從我們錢家莊坐馬車去鎮上須得花費兩個多時辰呢。”
“也好。”青芳先生說道。
兩人並肩向外走去。
“青芳先生平日在我錢宅還住得慣嗎?”錢良棟說道,“如今天氣漸涼,被子夠暖嗎?”
“都很好,”青芳先生說道,“我今日找您,是為了徐秋糧。近來這孩子日日眼底一片青灰,在課堂之上哈欠連天,顯得精神十分匱乏的模樣。我見這孩子穿著質樸,家境想是一般。錢老爺,這孩子平日裏是不是……要去做幫工的?”
錢良棟聞言一愣,他說道“啊……確實是的。這孩子家境一般。十多年前,她爺爺在後山救過我一命。為了報恩,我便讓她來我錢家私塾免費上學。這爺孫倆相依為命。那老人家還指著孫女養老送終呢!這女娃娃得要有見識才是最好的。”
“嗯……”青芳先生緩緩點頭深表讚同,他說道,“錢老爺真是有心了。女娃娃確實也要有見識才好。隻是,徐秋糧如此再這樣下去,恐會對她的身體不好。畢竟年紀小,她一邊要上學,一邊還要去幹幫工。這天長日久了,怕是會落下什麽病根子。”
“先生說的極是,待這孩子的爺爺從鎮上回來了,我和她爺爺說說去。總是能有更好的法子解決的。”錢良棟說道。
被青芳先生這麽一說,錢良棟也開始擔心徐秋糧的身體了。
“好了。”青芳先生說道,“今日和錢老爺你說了這些事情,我這心裏的石頭也就放下了。一切便辛苦錢老爺了。”
“哪裏哪裏,”錢良棟說道,“我還要多謝青芳先生提醒呢。青芳先生慢走!”
錢良棟送了青芳先生上馬車後便走到馬車前和車夫說道“你送完先生後,便去請鎮上的馬大夫來一趟我們這兒。”
馬車夫答應道“是。”
錢家私塾內。
“太好吃了!”胡靖童舔了舔嘴角,站起身來說道,“我吃得太飽了,出去走走。我還得趕在爺爺回家之前把灶台的火生起來,把飯先煮上。”
“我和你一起走走吧。”錢文楷起身跟了上去。
胡靖童抬頭看了看錢文楷,心道這個小家夥看來是喜歡徐秋糧的。我該怎麽辦呢?
錢文楷見胡靖童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便說道“你不是說你摔了一跤以後,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嗎?我正好陪你在村裏到處看看,順便也幫你重新熟悉熟悉。”
“這個,好啊!”胡靖童即刻答應了。
錢文楷陪著胡靖童出了錢宅,沿著村裏的小路慢慢地走著。
他沿途挨家挨戶地將村民的情況說給胡靖童聽。
胡靖童聽得津津有味。
比如說這幾家是村裏的鐵匠,那幾家都是錢家的佃戶。
迎麵有一位書生氣十足的老者向他們走了過來。
老者見到錢文楷時先是一愣,隨即便向錢文楷拱手行禮,十分的客氣。
錢文楷忙拱手回禮,連聲說“錢叔叔,您是長輩。使不得,使不得!”
兩人客套了一番之後便各自走開。
胡靖童見狀不禁問道“這位錢叔叔是?”
錢文楷微微歎了口氣便向胡靖童說了說錢叔叔的情況。
原來這個錢叔叔的父母早亡。
當年他在錢良棟父親的資助下成了村裏唯一的童生。
隻是他後來年年考秀才都不中。
他今年五十歲了,還沒有娶媳婦。
自從見錢文楷在去年考中了秀才以後,便愈發的奮發圖強,發誓要成為錢家莊裏的第二個秀才。
“呃……”胡靖童說道,“他靠什麽生活呢?”
“錢叔叔為人本份實在,他的字寫得也漂亮,這十裏八鄉的人都願意請他幫忙代寫個書信春聯什麽的。他也教書。生計上他倒是不愁的。”
“哦……那還好。”胡靖童說道。
當他們來到一個農戶家門口時,忽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白胖小丫頭抗著擋耙,從那家農戶的屋子裏一蹦一跳地跑了出來。
看樣子她是準備去幫忙收曬在他們家門口曬墊上的稻穀。
“二丫,二丫!”一農婦著急忙慌的從屋裏追了出來,一把拉住了胖丫頭說道,“我的小祖宗,你什麽忙都不用幫,你隻需好生坐著,等吃飯就行了。”
胖丫頭咧嘴一笑說道“阿娘,我見你太辛苦了,便想著幫幫忙。”
農婦嚇得臉色一變,說道“不用!你去裏屋坐著!”
胖丫頭見自己的阿娘突然變得凶巴巴的,不禁癟癟嘴說道“阿娘你幹嘛這麽凶啊!”
胡靖童覺得胖丫頭長得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她便說道“錢公子,這家人倒是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的。什麽活兒都不讓她幹。”
錢文楷表情略顯詫異,說道“你連她都不記得了?”
胡靖童一愣。
我認識她?
正在她發愣之際,胖丫頭抬頭看見了胡靖童。
她立刻將擋耙往地上一扔,飛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胡靖童。
“阿糧!我可見著你了!你這些天都跑哪兒去了?”
胡靖童的小臉兒漲得通紅,她被胖丫頭抱得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農婦見狀慌了神,她忙衝上前來,與錢文楷合力才將兩人分開。
“咳咳咳……”
胡靖童微微彎下了腰,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來。
錢文楷忙扶住了她。
農婦麵帶歉意,忙向錢文楷和胡靖童說道“錢公子,徐姑娘,真是對不住了!這傻丫頭向來都是沒輕沒重的。”
“香晴嫂子,無妨。二丫每次見到阿糧都是這麽熱情似火的。”錢文楷說道。
“香晴妹子!香晴妹子!”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直奔二丫的母親香晴嫂子而來。
她的表情看上去頗為無奈。
“香晴妹子啊!你家的二丫啊!昨兒晚上悄默聲兒地跑我們家廚房幫忙洗碗。這碗倒是洗完了,隻是碗被她洗得隻剩一個能用的了!你看看該怎麽辦吧!這都不是第一回了。”
“這……這……富榮嫂子,真是對不住,我這就賠你!”
“還有我呢!”
又來了一個中年婦人。
錢文楷抬眼一瞧。
這不是在我們家茶室幫工的雲嫂嗎?
她見到錢文楷也在時,有些意外,便說道“今兒巧了,錢公子也在。那便更好說了。昨兒早上你們家的二丫啊跑到錢公子家開在村口的茶室,非要幫忙洗茶具。有好幾套茶具都給洗得殘缺不全!現在管事的責怪下來,要扣我幾個月的工錢了!我不管,你們家得賠!”
“啊!”
香晴頓時麵色蒼白。
錢家茶室的茶具可是很貴重的。
錢文楷見狀便說道“香晴嫂子,二丫向來單純,她也是好心辦壞事。我們家的茶具就不用賠了。我會去和父親說的。”
“多謝錢公子!”
香晴嫂子說話間便跪在了地上。
錢文楷忙將她扶了起來。
胡靖童心道怪不得不讓她幹活……這胖丫頭知不知道自己闖禍了呢?
想到這兒,她便抬頭尋找二丫,卻發現二丫已經不見了人影兒。
“二丫不見了。”胡靖童說道。
“糟了!又不知道她要去哪裏幫忙了!”香晴說道,“我得趕緊把她抓回來!我厚著這把老臉皮求求你們了,求大家一起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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