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尊重
“告訴我你此刻的想法。”
偌大的辦公室內，老傅坐在沙發上，他依舊是那一套萬年都不會變的裝束——頭上帶著灰色的鴨舌帽，整張臉幹淨消瘦，上身穿著灰色的圓領恤衫，下身則是一席黑色的運動褲，在老傅的對麵，兆強雙手叉在一起，低著腦袋，用低沉的聲音應付著老傅，
“沒有想法。”
“你不用想逃避，兆強，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想什麽，”老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輕輕擰開杯蓋，輕輕押了一口裏麵的茶水，然後說道，“如此事情，如此情景，你怎麽可能沒有想法，我現在非常理解你心裏的那些苦，痛，委屈還有憤怒。”
兆強突然抬起了腦袋，雙眼看著老傅，說道，“我現在就想知道這件案子的結果，如果判定我輸，那我認了，如果 不是，我想讓法院發出告示，盡快恢複我的名譽……”
“這個……有些困難，”老傅輕輕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兆強不解地問道，“究竟有什麽困難！”
“你要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兆強，”老傅看著兆強說道，“首先，這件事情裏，女孩是絕對的受害方，中國和美國不同，中國講法律，但是美國講人情，法院不可能把過錯都加在受害一方，其次，說實話，我們根本就拿不出證據證明你晚上到底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盡管在你體內檢查出了迷幻藥和性藥的一些成分，但是沒有人會絕對相信這些藥物都是女孩強加給你的，你能夠從警署保釋出來，就已經是法院網開一麵了，這件事終究會不了了之的……”
“不了了之！”
兆強怒極，用手狠狠地拍了桌子，衝著老傅吼道，
“他媽什麽叫不了了之！我要恢複我的清白！我回到球隊已經打過兩場比賽了！你難道沒有看見看台上的那群煞筆打出什麽樣的標語嗎！我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不受歡迎，他們就跟驅趕瘟神一樣對待我！前天在克利夫蘭如此，昨天在華盛頓依然如此！我已經沒有辦法在聯盟中立足了！所有人都不會歡迎一名強奸犯！如果不能恢複清白！我這一輩子都要背負著強奸犯的罪名！”
兆強和老傅之間的空氣刹那間緊張了起來，這是第一次衝老傅發火，麵對兆強如連珠炮一般的話語轟炸，老傅微皺著眉頭，沉默許久，然後對怒氣衝衝地兆強說道，
“那麽，你覺得你缺失了什麽。”
兆強板著臉，想了好久，然後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眼睛木訥地看著地上的地板，輕輕說道，
“尊重。”
老傅輕輕點了點頭，他走到兆強旁邊，對兆強說道，
“兆強，你知道我為什麽總是戴著帽子嗎。”
兆強一愣，不知道老傅究竟要表達什麽意思，兆強輕輕搖了搖頭。
“你看這裏，”老傅緩緩把帽子摘了下來，然後背對著兆強，兆強瞬間驚呆了！
老傅的後腦勺中間，有一塊巨大的裂縫，好似中間的頭蓋骨被人揭開了似的，兩公分寬，長度超過了五公分！裂縫兩分一刻頭發都沒有，這樣殘缺的畫麵，即使是白天看也顯得有些驚悚！
“這是……”
兆強嘴角喃喃道。
老傅戴上帽子，重新轉過身來，然後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他說道，
“好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所以一直沒有人知道，”老傅走到辦公桌旁邊，拿起水杯，繼續說道，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場NBA季後賽裏，球場上發生了衝突，當時場上非常混亂，我衝上去拉架，結果被一名叫做科米特-華盛頓的家夥一拳砸在我的腦袋上，華盛頓是一名職業拳擊手，打籃球隻是副業，結果這一拳，直接把我打進了醫院，頭蓋骨碎了，醫生不得不進行開顱手術，取出我腦袋裏的碎骨，這個手術也讓我的職業生涯就此戛然而止，當時我品嚐到了自己腦漿的味道，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死在了球場上，當時的通訊不像現在這麽發達，我因為這件事直接退役了，回國之後關於我突然退役的原因流出了很多的版本，風言風語以訛傳訛，說什麽的都有，有說我是因為吸食毒品被趕回來，又說我是因為與人鬥毆被打回來的額，也有人說是我參與了賭球，被NBA總裁辦公室查到了的，總而言之，當時我的處境比你現在還要困難，你每一天晚上的敵人僅僅是坐在看台上吹吹口哨，不高興了就罵幾句的那兩萬名球迷而已，但是我當時的敵人，是數以萬計的中國不知道情況的球迷和那些數不清的小報記者，總之，我當時的處境要比你困難得多……”
兆強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傅，老傅喝了一口茶葉，扭頭看著兆強，輕輕說道，
“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因為我想對你說，尊重不是別人給你的，而是你自己爭取的，你看看我現在所處的地位和環境，跟三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為什麽我會從當時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成為現在這麽受人尊敬的傅指導，為什麽？因為這些年我一直在做那些能夠讓人去尊敬我的事情，你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那你就要有讓別人尊重你的資本。”
老傅說完這些話，眼睛看著雙眼也在看著自己的兆強，腦海中，滿滿都是當年的自己，老傅繼續說道，
“你不要去想這些負麵的事情，想也沒用，這些事情總是會隨著時間而煙消雲散的你要做的事情便是走好腳下的每一步，用自己所有的力量，能力去做讓人尊敬的事情，待到許多年以後，世人隻會記住你的功績，而這件所謂的強奸案，不過是在你人生的大海裏，往其投進一顆小石子所引出的那一圈圈小漣漪罷了，現在我就問你一句，兆強，你因為這件事會不會減少對籃球的熱愛，或者說，兆強，還熱愛籃球嗎！”
兆強的抿了抿嘴唇，雙手緊握著拳頭，他看著麵色慈祥的老傅，堅毅地說道，
“愛！”
“愛，那就要全力以赴，拋開你的一切雜念，汪國真曾經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既然選擇了遠方，那便隻顧風雨兼程，我希望你現在能夠把所有的念想，所有的能量都用在籃球上，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