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聲爸
看著簡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嶽敬雲沒有多問什麽,而是轉身走了。
簡安歎了口氣,心中道,已經給自己打了無數氣,說服自己的話也不知道講了多少遍,都快要講的自己耳朵都生繭子了,但是真到關鍵時刻,想要叫出那個稱呼來,比想象的還要艱難。
夜幕降臨。
嶽敬雲一直在樓下,就等著簡安想清楚,雖然他嘴上說不著急,但是心裏還是著急的,從那晚嶽成司來找他開始,他就知道嶽成司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雖然父子倆關係一直是不冷不熱的,但是對嶽成司,嶽敬雲心下還是以為,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再陌生真能陌生過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過他之前就有了猜測,這件事瞞不久,但是這麽快就被嶽成司發現,還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預料。
突然聽到腳步聲,等抬起頭來時,簡安已經走到了自己麵前。
剛才想事情想的太入迷,有人來了竟然都不知道。
嶽敬雲放下了手裏的雜誌,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別一直站著了,你不是病了嗎,先坐一會兒。”
說實話,聽到這話簡安其實是驚訝的,嶽敬雲不認可她是事實,但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會關注自己的身體健康,剛才那話,分明就是為她著想。
並且雖然這段時間她都被嶽敬雲困著無法出去,但是嶽敬雲本身對她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不僅如此,她的待遇確實算是很不錯的,嶽敬雲並沒有虧待她,而且簡安本來就不是那種會怨恨別人的人,相比起嶽敬雲對她的不好,她更能看到他對她的好。
“現在還難受嗎?”嶽敬雲問。
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
簡安搖了搖頭,老實的回道:“沒有。”
“那就好。”頓了頓,嶽敬雲又說:“你出來了,說明你已經想清楚了?”
簡安點頭。
“準備離開我兒子了?”
暖黃色的燈光,淺淺的鍍在男人略顯蒼老的臉頰上,掩蓋起了他臉頰輪廓鋒利的棱角,就像是年老版的嶽成司,充滿了和氣,不再像是白天咄咄逼人,威嚴淩厲,反而變得十分的溫和容易親近,本來就已經想好的話,在嘴裏跳了幾次,最後還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咽下去。
喉嚨輕輕鼓動了幾下,簡安艱難的張了張嘴。
“爸。”
嶽敬雲皺了皺眉:“你叫我什麽?”
“爸。”
簡安不怕死的又喊了一聲。
嶽敬雲先是愣住,許久沒有反應過來,好像突然踩到了一個炸彈,但是炸彈卻沒有爆炸。嶽敬雲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死死的盯著簡安的那張臉,過了大概一分鍾左右的時間,嶽敬雲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猛地一拍旁邊,倏地站了起來,眸中藏了一股子怒氣。
“誰準你叫我爸的!”
簡安死豬不怕開水燙,解釋說:“我是您兒媳婦,所以我叫您爸是天經地義的。”
“我不承認!”
可能剛才已經硬著頭皮頂到槍口上死過一次,反而不在乎接下來會不會死了,簡安無懼無畏的望著他,眸子異常的平靜,有種抗日勇士慷慨赴死之感。
“法律上已經承認了,您就是我爸,除非您不認嶽成司這個兒子。”
嶽敬雲活了這麽大,沒想到被一個小丫頭給將了一軍,當下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但是簡安畢竟是小輩,他要是太跟她一般見識,就太沒麵子了。
然而,如果不計較的話,被這樣一個丫頭給說的啞口無言,豈不是更沒麵子。
正當嶽敬雲不知該如何對付簡安的時候,簡安卻突然伸出手來,抓住了嶽敬雲的手腕。
“爸,您別生氣,先坐。”
嶽敬雲這下不坐也得坐了,簡安在他覺得很沒麵子的時候,沒把他晾在上頭,而是主動給他放了一把梯子,他當然要順著梯子往下走。
但是心中那股子鬱氣,可是沒有半分消減的征兆。
眉心氣的突突的跳,竟敢直接叫他爸,他都沒承認,竟敢就這麽叫了!這小丫頭片子簡直是膽大!
“我知道其實您對成司還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嶽敬雲沒理她,隻是不屑的冷哼一聲,一個外人,憑什麽置喙他和他兒子的感情。
簡安自顧自的說的下去,也不知道是說給嶽敬雲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我當時跟著他一起去過媽住的地方。”
簡安口中的“媽”,自然指的是嶽成司死去的那個媽,既然叫了這個爸,那肯定是要叫那個媽的,這個時候,簡安也管不了什麽自戀不自戀,害臊不害臊了。
“雖然他嘴裏說著很難聽的話,但是我知道,他對母親的愛,一點兒都不少,我不知道當初您為什麽要跟媽離婚,這是你們兩個的事情,我沒有權利管,但是離婚之後,你們兩個誰在乎過成司過的好不好,他快不快樂,他會不會遭遇到後來那個媽媽的虐待,這些你們兩個誰都沒有想過,你們隻知道離婚了,可以各過各的了,就把你們的兒子給忘了,可以說,成司養成這樣的性格,完全是拜你們所賜。”
嶽敬雲沒想到一出口,簡安竟然就是以晚輩的身份在教訓他,雖然這樣的教訓並不嚴厲,甚至還有些柔軟,並且不具有任何殺傷力,但是卻讓嶽敬雲的心裏猛地一顫。
要是跟他媽離婚的時候他還沒想過,但是隨著嶽成司年紀越來越大,跟他越走越遠,甚至父子倆越來越像陌生人,那他確實是想過這些的。
為什麽他會和他的兒子走到這步田地。
長年不見一次麵,見了麵也無話可說,就算是說了,也是公式化的對話,完全沒有任何的親情可言。
“他媽……”
想起那個已經死了的人,嶽敬雲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許多。
對那個女人,他曾經是深愛的,但是後來,他發覺,她不是一個可以被他掌控的女人,家庭牽絆不住她的腳步,她不安於相夫教子,她有自己的追求,就像是一隻自由飛翔在天際的鳥兒,無人可以阻止她飛翔的軌跡,然而他想要的,是一個能陪在他旁邊,可以分擔家庭重擔,安安穩穩當個賢內助的女人,就像是籠子裏的金絲雀,隻要好吃好喝的養著它,它就甘於被困在金絲籠裏,他需要的是這樣的女人。
無論是從心性、品性、教養,寧玉都不如她,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寧玉,因為寧玉是一個更加適合作為妻子的女人,同時也是一個可以被他完全掌控在手裏的女人。
但是這些,他不能對任何人講,他兒子不行,寧玉更不行。
“我之前答應過她,會讓他娶嶽家的女兒,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無論嶽敬雲這話說的是真是假,事到如今,想要嶽成司另娶別人,隻要有她在,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我相信你們結婚的時候,你也對她承諾,許諾她一生一世。”
簡安的話對嶽敬雲來講,相當於挑釁。
她的意思很容易理解,當初他已經背叛了他們的誓言,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嶽敬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看了簡安一眼。
他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看來我是小看你了,不過你說再多也沒用,我還是不會承認你,如果你沒有想好,那我不介意替你想清楚。”
簡安心中微凜,這話再明顯不過。
兩人談這麽長時間,最後的結果,竟然還是談崩了。
邊往外走,嶽敬雲邊回頭道:“明天我會讓人把你送走,你好自為之。”
簡安望著他堅定決然的背影,輕聲道:“我自己長著腿,你能困的住我一天,兩天,三天,你能困的住我一輩子嗎?隻要我還能走,我都會走回來的。”
嶽敬雲的背影一僵,隨後,他唇角微彎,勾出一個有些蒼涼、有些無奈的笑。
“這一點,你倒是跟她很像。”
她?誰?
簡安沒聽懂他的意思,她還以為他指的是嶽成司,心裏還納悶了片刻。
再也沒說什麽,或者是已經不想再說了,他直接離開了這裏。
坐回到椅子上,簡安心中浮起絲絲縷縷的傷心的情緒,畢竟他是他的爸爸,沒有女人不希望得到對方父親的認可,她也一樣。
苦澀的笑了笑,好像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很多人都不認可和祝福呢,有些頹然,有些沮喪,有些失望。
不過這也是短短的一瞬,她就強逼著自己重拾了信心。
不管怎麽樣,她還是要出去的,不僅是為了她自己,她更不想讓嶽成司再誤解她了,其實她想的很清楚了,嶽成司既然跟她把證都領了,那至少明白的說明了一件事,三年了,時間這麽久,嶽成司還是希望和她在一起的,就衝著這一點,她就能充滿信心和力量。
“管家,一會兒晚餐的時候我就不下來了,麻煩你給我送上來吧,謝謝。”
管家看簡安沒什麽表情,徑自走回了自己的臥室裏,好像剛才的事情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