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父女含淚話家常
方依依哭到昏厥，白啟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把她攔腰抱起，衝向急診室。
金沐辰看著他們的背影，盡管心裏不樂意，但此時不是說那些的時候，他拉著方建華跟在後麵。
金沐辰跟方建華說:“爸，你休息會兒，後麵的事，交給我吧。”
“不，我要親自送她最後一程。”方建華說。
——————
方依依醒來後，身旁隻有白啟文一人。
她才睡了半小時，但在她所認知的時間裏，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極力睜來眼，她沙啞著嗓子問:“阿文，我怎麽在這裏？”
白啟文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媽呢？”方依依一臉期待的看著他，白啟文撇過臉去不敢看她。
恍惚間，她眼前又浮現一張白森森的布。
那一定是夢！
看著白啟文的表情，方依依心裏的期待也消失殆盡。
她不敢相信張瓊花就這麽離她而去，甚至，她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她爬起來就往外麵跑，醫院長長的走廊上，方依依不顧旁人的眼光，極力奔跑著。
跌倒了，又爬起來。
白啟文跟在身後，看著那抹纖瘦的背影。
他上前去，拉著她一起跑，跑到走廊盡頭，從樓梯下到大廳。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她一個個的從別人臉上掃過，仿佛在尋找著一張酷似張瓊花的臉。
花姐一定是跟她開玩笑。
電動車還在，白啟文帶著她，騎著車往殯儀館奔去。
他們已經出發帶著張瓊花去往殯儀館了。
祭奠的時間安排在第三天，方建華雖說要親自送張瓊花最後一程，實際他也隻是抱著事先準備好的照片默默坐在一旁。
所有事都是金沐辰一人親手包辦的。
為了怕老頭子想不開，金林主動提出來陪他。
一家人難得的團結在一起，隻是如果這團結需要付出一個人的生命，那麽，方依依寧願家庭破碎。
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總算把張瓊花葬到土裏了。
這天，下著大雨，送葬隊清一色的打著黑傘，穿著黑衣。
有親朋好友，有殯葬的工作人員。
方依依和方建華坐在碑前，一家三口靜靜的聚最後一次。
頭頂上，是金沐辰舉著大傘為他們遮著雨，水滴順著雨傘邊緣低落下來，濺起的泥土打在臉上也渾然不知。
親朋好友紛紛帶著不舍來告別，金沐辰代方依依一一行禮致謝。
徐淼淼、張銘軒、白啟文，這幾天一直都在邊上，很多事都是他們出力幫忙處理。
良久，黑壓壓的一片人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了。
天也晴了，夕陽西斜，撒在人們臉上。
方依依一臉漠然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走吧，丫頭，咱們回家。”方建華沙啞著嗓子說。
“我沒有家了。”她冷冷的說。
“依依……”方建華伸手去拉方依依，卻被她下把甩開。
“你們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什麽事都要私自做決定啊？”方依依突然朝他大吼:“為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騙我？金沐辰騙我，你騙我，我媽也騙我！你們都是大騙子！”
說完，她扭頭就跑。
“依依！”方建華“倏”地站起來，瞬間隻覺頭昏腦漲，四肢乏力，身體不由自主的傾斜，朝一個方向倒去。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大家都來不及反應，隻見方建華一下子摔在濕噠噠的泥土地上。
“爸！”剛送走最後一位賓客折回來的金沐辰，正巧看到這一幕，他撒腿跑過來。
“叔叔！”
“叔叔！”
聽到身後高低起伏的聲音，方依依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金沐辰他們一群人圍著方建華。
“爸！”腦袋裏似乎有一道炸雷轟轟作響，方依依隻覺得一片昏沉。
昏迷過去的方建華，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周圍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依依，依依。”他還未完全清醒，下意識的就想找方依依。
“爸，我在這。”方依依連忙抓住他的手，緊緊握著。
“依依，爸老了，不中用了。你不要埋怨爸爸好嗎？”方建華笑著，眼角的魚尾紋擠在一起。
“爸，您還年輕，別瞎說。隻是最近沒有好好吃飯，有點低血糖暈倒了。媽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的陪我。”
方建華順著自己手上的針頭往上看去，吊瓶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滴著。
“好！我一定好好陪你。等輸完藥水，咱們就回家，看看你媽留給你的東西。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肯定很少回家去吧？八月了，紫藤花都快要謝了。”方建華一副和藹的樣子看著方依依，仿佛她還是個孩子。
聽著他平凡的家常話，方依依隻覺得心裏一陣愧疚，她剛剛對他那麽凶，他卻能不計較。
“對不起，對不起，爸，我不該凶你，我錯了。”方依依不停的道歉，她已經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沒有爸爸。不能等失去了才開始珍惜。
“你不生我的氣了？”
“早就不氣了，我現在隻有你了。”方依依一撇嘴，又淚眼朦朧起來。
“爸爸也隻有你了。”方建華拍拍她的手背。金沐辰還在一旁，他並沒有提起他。
“淼淼他們呢？”方建華掃視了周圍一圈，並沒有發現那幾個孩子的身影。
金沐辰開口道:“爸，我讓他們先回去休息了，這幾天他們一直在幫忙，都沒有休息好。”
“沐辰，這幾天辛苦你了。”
“都是我應該做的，爸，您餓了吧？我去給您買點粥，您想吃什麽口味的？”
“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餓了，給我買份白粥吧。”方建華說。
“好的，依依，你想吃什麽？”金沐辰又問方依依。
可方依依壓根就不想搭理他。
她一直記著離婚的事呢！
方建華不是沒有看到最近網上的消息，他既要照顧張瓊花的情緒，又要防著她看手機，害怕她看到不好的消息，影響到心情。
但這兩天看到金沐辰也是盡心盡力的幫忙，方建華對他的成見也少了，畢竟，網絡上的東西，有幾個可信的？
金沐辰出去後，方建華才開口說:“怎麽？鬧別扭了，還沒和好呢？”
“什麽？”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倆鬧別扭了吧？因為網上那件事？”
“您都知道了啊？”
方建華“噗嗤”一聲，罵到:“臭丫頭，你是不是真當我老了不中用了？你短視頻賬號上的每個視頻我都看了，又怎麽會不知道最近的事呢？”
“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我了，我都快撐不下去了你們也不打個電話寬慰寬慰我。”說起這個，方依依就覺得委屈。
“對不起啊依依，因為那段時間，你媽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我都沒讓她上網。我也不敢問你，怕被她知道，人生最後的時光，就該開開心心的過。”
“你們怕我心理有負擔，所以選擇瞞著我，自己去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嗎？”
“你媽玩得很開心，隻是走得太突然了，沒來的急通知你，不過也好，最後她也沒受什麽罪。”
看著他臉上勉強的笑容，方依依一陣心酸，反手握住他的大手，“爸，您也別寬慰我了，雖然我沒見到我媽最後一麵，但是，至少她這段時間，您讓她過得很開心不是嗎？您也別難過了，這不符合花姐的期望啊！”
方建華抬起手背抹幹眼角的淚花，點頭道:“對！她是個積極樂觀的人，當知道她癌症晚期時，她就毅然決然的選擇不治了，去旅行，看看世界。”
“我們去了香格裏拉，蒼山洱海，體驗了少數民族的風情。那邊的風景可真好，空氣也很清新，以後我也要帶你去走一遭。”他眸光渙散，仿佛在回憶著旅遊的時光。
父女倆不知有多久，沒有好好的坐在一起閑談了，此刻，聊了好久。
孩子仿佛是一夜之間就長大的，長大後，就不太聽話了，跟父母也很少會坐在一塊了。
方建華又說:“去旅遊之前，你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已經二十八歲了，爸也照顧不了你幾年了，所以，得趕緊給你找個好點的歸宿啊。你不會怪我們吧？”
方依依突然一笑，鼻涕泡都笑出來了。
原來，突然催婚，連婚禮都不要就是為了圖省時省力啊！花姐，可真有你的！
“爸，您說什麽怪不怪的，咱倆可生分了啊。”方依依嗔怪。
“對了，你的五百萬彩禮錢，你媽一直給你存著呢！你也別怪她，她隻是怕你結婚後，萬一過得不好，能有點錢傍身。”方建華說到。
“誰要你們多管閑事，我都二十八了，我自己能掙錢。”方依依突然眼圈一紅，又落淚了，“您別說了，怎麽說得像交代遺言！”
方建華爽朗一笑，“是是是，不說那些了，這是最後一瓶藥水了吧？輸完咱們就回家咯！”
“嗯！”方依依重重的點頭。
曾經她一度以為，張瓊花為了五百萬把她賣了，因此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隻是後來跟金沐辰感情升溫，也就沒有在意這件事了。
沒想到，那筆錢，張瓊花竟然是為了留給她傍身用的。
那這跟把她賣了同樣沒有什麽區別啊。
金沐辰買飯回來，正巧在門口聽到父女倆的對話。
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曾經，他也誤會方家賣女兒，誤會方依依嫁給他是為了錢，因此還惹出很多不愉快！
沒成想，那竟然是母親為女兒準備的另一份愛。
可他都幹了些什麽！
他辜負了嶽父嶽母對他的期待，辜負了方依依的愛。
希望，現在後悔還能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