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竟遇故人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四爺一起起了身，他皺著眉摟著我：“你知道我多不想讓你去麽。”
我撒嬌地靠著他的肩：“我知道。我也舍不得離開你。但是這事兒，隻有我去最合適，不是嗎？來回也用不了多久，半個月後我就回來。好嗎？”
四爺皺著眉，輕輕在我脖子上咬著：“隻怕哪天真把你吃到肚子裏才能放心。你就不能離開我了……”
我被他這樣輕輕地啃咬弄得癢得直躲：“四哥~”
四爺放開我，雙手重重地捏著我的肩，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一定要盡快回來，知道了嗎？”
我鄭重地點頭：“知道了。快起身吧，你上朝要遲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
我點點頭：“我的好皇上，快去上朝吧。別讓人說我媚君禍國。我可擔不起這麽大的罪名。”
四爺笑著捏捏我的鼻子：“你這樣兒，朕還真想學學唐玄宗，‘從此君王不早朝呢。’”
他說著，站起身吩咐人進來洗漱更衣。
我也起身讓蘭玥進來幫我梳洗。
看著四爺穿戴好了龍袍，揮了揮手讓人們下去。
剛剛換好衣裳，還沒梳好頭發的我，走過去擁住他，緊緊地抱著：“四哥，我不在的時候，要記得想我。”
四爺摟緊我的腰：“你也要想我。”
我抬頭衝著他一笑：“嗯。快去吧！”
四爺離去，我坐在鏡前看著自己，皺了皺眉：“把頭發梳順，隨便找根發帶紮起來就是了。我們趕緊出發吧。”
蘭玥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幫我把頭發梳順，選了四爺送的珍珠發帶紮起來，我就這麽坐上了早已在養心殿門口等著的馬車，帶著侍衛們出了宮……
遵化離得不遠，快馬加鞭，不過是一天的路程。
我急著趕路，所以從京城出來的當天晚上，就趕到了遵化。
人困馬乏，我讓大隊人馬紮營休息，自己騎馬到了遵化行宮去看十四爺。
行宮的侍衛們早已換了一批，並不認識我。竟不肯讓我進行宮。
我就這麽騎在馬上，皺著眉正要從懷中掏出康熙爺禦賜的金牌，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
“什麽人在宮門口？”
我定睛一看：“星德公子？”
來人竟是那拉氏星德，我們上次見麵，還是康熙五十六年的時候，之後，便再沒見過了。
他還是那樣英武俊逸，隻是到底歲月在他臉上刻了些風霜的痕跡。見騎在馬上的人是我，他趕忙跪下：“給固倫公主請安，公主萬福。”
我笑著下了馬：“快起來吧，星德公子。自康熙朝五十六年一別，如今已六年未見了。”
“是，公主怎麽會到遵化來？”
“你也知道，我同十四爺的關係不錯，所以就請了旨來看看。”
星德公子點了點頭，對其他侍衛吩咐道：“這是大清固倫護國公主，往後都長點兒眼睛，別衝撞了。”
“是！”
那拉氏星德做了個手勢：“公主，這邊兒請吧。我帶您進去。”
“那就麻煩星德公子了。”
他在前麵領路，我看著他已泛出白發的鬢角，有些心酸。
上次見他的那個康熙五十六年啊……
那一年，真不是個好年頭呢……
康熙五十六年三月，懷恪的身體突然越來越差，她仿佛一朵剛剛綻放的花，突然間開始急速衰敗。
我整天整天地守在她和星德的府邸，看著那孩子在床上一天天越發呈現出頹敗之色。我心裏疼，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也偷偷地讓庸醫檢查過，卻連庸醫都說回天乏力……
星德每天也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兒，看著懷恪的眼神，格外的悲傷，可是那悲傷中，卻並不是愛妻將要離去的悲傷，至少不止如此，還有許多別的，愧疚……之類的……
我無心深究他的心思，對他此時守在懷恪身邊，到底還是有幾分感激的。
反觀懷恪的生母李氏，此時是毫不關心，對於懷恪重病，她根本就不聞不問……
隻是整日到四爺麵前去哭訴自己多麽可憐，哭訴自己的孩子為何總是要遭受這樣的命運，哭訴自己為何總是眼睜睜看著孩子生病。
四爺對她厭煩的不行，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大罵：“你要是真有心，就去看看懷恪！從她生病到現在，你去看過她嗎？你還像個額娘的樣子嗎？懷恪身邊，連個貼心的親人都沒有，反倒是吉雅每天守在那兒，你像個什麽樣子？有空來跟我哭，你倒是去看看去啊！”
李氏愣了愣，訕訕地退開，從此再沒去找四爺哭訴過這些，但是也還是不曾來看過可憐的懷恪。
我守在懷恪的身邊，看著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我不知道，也許就是今天晚上，我就會失去她了……
我就這麽提心吊膽地守了她十幾天，然後，在那個門口的梨樹終於開了花的夜晚，懷恪突然醒來，笑著喚我：“姑姑。”
我看著她醒來，笑著拉著她的手：“醒了？想吃點兒東西嗎？要不要吃薩琪瑪？還是想見星德？要不要我去叫他？”
懷恪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我想跟姑姑說會兒話。”
“好，那就跟姑姑說會兒話。”
懷恪輕輕握著我的手：“姑姑，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又有多羨慕你，多嫉妒你。你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人。並不是說長得最漂亮，可是你有一種誰都沒有的風采，你有一種，男人都少有的灑脫。你騎在馬上的樣子，那麽英姿颯爽。你又是那麽地聰明，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聰明。從第一次從弘時的口中聽說你，我就喜歡你。”
她輕輕咳嗽了兩聲，繼續說著：“後來見了你，我心裏就更歡喜了。你那麽好，還那麽喜歡我，對我那麽那麽好。教我騎馬，帶我出去玩兒。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個像姑姑這樣的人。阿瑪來找你，他對你真好，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可是後來，我才明白，阿瑪對你，是全心全意，完完整整的愛。這樣的一份感情，作為一個女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地嫉妒你。姑姑……”
我摸摸她的臉：“傻孩子，嫉妒什麽。星德對你也很好，不是嗎？”
懷恪點點頭，又自嘲地笑笑：“是啊，他對我很好，除了我，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可是……他不愛我……從來就不愛我……他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啊……”
“怎麽可能，他這些天一直都守著你的。隻是今天晚上我要守著你，所以他不方便留在這兒而已。”我安撫著懷恪。
她卻笑得那麽天真：“姑姑，別安慰我了。我嫁給他這幾年，早就都看明白了。他啊，是真的不愛我啊……他心裏有一個人，早在我遇到他之前，那個人就在他心裏了。之後，也再沒有人能走到他心裏去……”
“懷恪……”我疼惜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懷恪無所謂地輕輕搖頭：“沒關係，姑姑。我已經知足了，這一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我額娘雖然不疼我，但是我有了姑姑你疼我。雖然沒幾年，可是這也夠了。阿瑪雖然總冷著臉，但實際上還是疼我的，所以才會給我選了這門親事。星德雖然不愛我，但是他對我很好，我能夠嫁給他，這就夠了。姑姑，你看，我什麽都有了，不是嗎？”
“別這麽說，懷恪。”
“姑姑，沒事兒。我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該到了……我隻是還有些話想跟你說。姑姑……”
“懷恪乖，你說。”
懷恪拉著我的手說：“其實也沒什麽，都是些沒用的話。可還是想說……姑姑，你能不能一直陪著阿瑪？好好照顧阿瑪？阿瑪太累了，他那樣的性格，真是太累太累了……你好好照顧他好不好？”
我點點頭：“好。”
懷恪欣慰地笑笑：“姑姑，還要麻煩你好好照顧弘時他們。還有一點……我走之後，你幫星德找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吧，讓他們在一起，好嗎？”
“我會好好照顧弘時他們，但是星德的事情，我會盡力的。”
懷恪滿意地笑著點頭：“這就好。我就放心了。姑姑，你扶我起來換衣服好不好？我不想這個樣子走……”
“好！姑姑幫你換漂亮的衣裳，給你梳個漂亮的發髻，然後幫你上妝好不好？”我扶著懷恪坐起來，勉力笑著問她。
她笑得一如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孩子：“好！姑姑，我想穿那件玫粉色的騎裝，就是那年你送我的那件。”
我從衣櫃裏找出那套衣裳幫懷恪穿上，笑著說：“都多少年的衣裳了，怎麽還留著？”
懷恪笑笑：“這個必須要一直留著，這是姑姑送我的。”
我扶著她在妝台前坐下，為她梳理頭發。
長達半個多月的病弱讓她的頭發格外脆弱，我看著梳子上一根根斷掉的頭發，心疼得直皺眉，卻隻能勉強自己微笑著，生怕懷恪從銅鏡中看出我的神情。
梳好了頭發，我看看鏡中的懷恪，開始靜靜地給她上妝，螺子黛畫眉，上好的胭脂顯出些氣色來，我笑著輕輕在她額頭上親吻：“我的懷恪，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懷恪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我的懷恪最漂亮了！”
“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我從頭上摘下今年內務府新貢上來的一支珠花簪在懷恪發間：“這樣就更漂亮了！”
懷恪點點頭，抬頭看著我：“姑姑，你能不能讓人去把星德找來？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好，姑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