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既然如此，那麽我去
九爺搖頭：“許是老了吧……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生是你這丫頭，讓我怎麽能放得下心。老四身邊的女人，你最需要注意的，一個是年玉瑤，一個是那拉氏，還有一個，就是那鈕祜祿。至於齊妃之流，不過是些沒腦子的。但是還是要小心，沒腦子的人，往往會做出瘋狂的事。”
我咬唇點頭：“是，我知道了……九哥，別為我擔心。到了西寧，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被年羹堯那王八蛋算計了去。”
“放心放心，從來隻有你九哥算計別人，哪裏有人能算計了你九哥？如果你要算計我，隻怕我還真是隻能被算計。旁的人，我還真不放在眼裏。”
我搖頭：“九哥未免太高抬我了！”
他湊近了，低聲在我耳邊說：“難道十四弟跟四哥和好，這些年暗地裏幫著四哥，跟你沒有關係？”
我睜大了眼睛愣住了，他竟真的看了出來，轉而又笑道：“九哥未免太聰明。”他既然會告訴我，便肯定是不會對別人說了的。
九爺笑著：“哎呀，你這丫頭的反應永遠這麽冷靜。無趣無趣！”
“九哥的樂趣，不就是看我的反應嗎？怎麽，難道我又讓你失望了？”
他卻收起了調笑的表情，認真的拍拍我的頭：“這樣很好！你就是得這樣冷靜，這樣沉穩。不然，那皇宮裏，隻怕你連骨頭都要被他們吃了。玉冰啊，玉冰，我是多放心不下你啊。你這麽善良，怎麽才能身心都不受傷地走過宮中的漫長歲月。”
我忽然覺得心裏酸澀，勉強笑著對他說：“如果受了委屈，我會告訴九哥的。”
“好，到時候，你會知道宮裏誰是我的人，讓人送信給我就是了。”
我看著九爺，心裏百感交集，他和我明明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可是我們之間卻如此惺惺相惜。這十幾年來，他倒也真的心疼著我，而我也信賴著他。
這種信賴，跟我對四爺、對十三哥，對十四爺都不一樣。那是一種，無需多說，我們就能明白彼此心裏的百轉千回的信賴。那些算計、那些落寞、那些孤苦，我們都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懂。
若真要說，這大清誰是我的知己，唯有九爺才能配得起這兩個字——“知己”。
該說的都說了，天色也晚了，九爺催我道：“回吧回吧，再不回去，四哥該著急了。你明兒也不必來送我，你來送我，隻怕我就要舍不得走了。”
我看看天色，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九哥，這個你留著。算是個念想。”
他打開來，是一塊精美的羊脂玉玉牌，正麵刻著玉蘭花，反麵刻著一句話——“天下誰人不識君”。
他笑著：“倒是讓我想起了，你去給皇祖母守靈那年，我送你的發簪。”
我點點頭，他送我發簪，寓意該“緩緩歸矣”，我送他玉牌，寓意“莫愁前路無知己”。
九爺妥善地收了起來，忽然擁住我：“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總還有你。你也記住，真要是後宮中受了什麽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不在京中，但是也一定能幫你！”
“嗯。”
他放開我，笑著說：“快回去吧。宮門落鎖之後，即使是你，晚歸也總是不好的。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要說閑話呢。”
我點點頭，穿好披風離開。
回到養心殿，推開西暖閣的房門，四爺正冷著臉翻著奏折，見我回來了，冷哼道：“還知道回來？”
我脫下披風，走到他身邊，在他懷中坐下：“怎麽可能不回來。你別生氣……”
“怎麽偏偏跟老九那麽親近？”
“你吃醋啊？”我親親他的臉。
四爺冷哼，我摟著他的脖子撒嬌：“你別吃醋，他都要走了，要去西寧了。那麽遠，你又不會讓他回來。隻怕再也見不到了……”
“你怎麽那麽舍不得他？”
我搖頭：“四哥，你知道嗎。九哥救過我的命啊……”
“什麽？”
這件事，除了暗衛，隻怕隻有我和九爺知道。
我歎了口氣，說：“四哥還記得那年，我替皇阿瑪擋了一箭，中毒的事嗎？”
“嗯。”
“解藥，是九哥送去的。”
“他……對你……”
我搖頭：“不，九哥跟我，算是一對知己。我們都無奈地在這權力的漩渦中爭鬥，他拿這塵世當一出鬧劇，我大概算是他最喜歡的那個戲子。永遠不在他的預料之中，永遠能有些驚喜的那一個。”
四爺想想，點了點頭：“你們兩個，倒也說得上有些諸葛亮和周瑜的感覺。”
我點頭：“所以啊，你別吃醋，我們兩個，不過是有些惺惺相惜罷了。往後他去的遠了，連麵都見不到。你吃這樣的醋做什麽。”
“他是老八的人，你跟他親近，我哪裏能放心。”
“他啊，哪裏算得上是八爺的人。四哥，九哥是個好人。”
“你看誰都像好人。”
他這麽哼了一聲，我不想再多解釋，他累了，我也累了。天色晚了，我們相擁躺下，我輕聲問他：“今天不去年妃娘娘那兒啊？”
“不去。你這丫頭，又拿這樣的話嘔我！你還不知道嗎？我恨不得一天都不去。難道還真寵她寵得天天都去，椒房專寵不成。”
“衝著年羹堯，你也不能冷落她啊。”
“你怎麽都不吃醋啊？”
我輕輕咬咬他的耳垂：“我哪裏不吃醋，我吃醋著呢。隻是我有耐心，先讓他們得意著，我會慢慢收拾他們的。遲早，連本帶利，我會都還給他們。”
“嗯，到時候，千萬下手重些。別留情。”
“你倒是不顧這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跟她哪裏有什麽情分。我跟你有情分就夠了。”他說著，靜靜地睡著了。我輕輕吻了他的臉，獨自在夜色中呢喃：“四哥，我愛你……”
那個時候，如果我知道之後年家兄妹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隻怕我就不會放任他們囂張跋扈了，可是偏生我那個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才在之後的日子裏，讓悔恨侵蝕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而大多數時候，我們一旦說出“如果”，就意味著不可能……
四爺把奏折狠狠摔在地上：“混賬東西！”
我趕緊走過去：“怎麽了？”撿起奏折一看，我也嚇傻了……
“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玉兒……”
我趕緊勸慰道：“四哥，不會的，肯定是年羹堯胡說的。這不可能！這絕對絕對不可能！”
年羹堯呈上來的折子上，寫著的東西，讓我和四爺都無法接受。
他彈劾戴鐸和九爺聯合，密謀篡位……
這怎麽可能！九爺不會想要那個位置，戴鐸更絕不會背叛四爺，年羹堯……
年羹堯……
你這個混蛋！為什麽要這麽做！
四爺冷靜下來，也知道這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卻不能隨意駁了年羹堯的折子，年羹堯如今在朝中黨羽眾多，加上他手中的兵馬大權，四爺雖然早就想收拾他，卻一直沒能下手。
可是如今事情牽涉到戴鐸，四爺是肯定坐不住了的。
我想了半天，對四爺說：“四哥，我去一趟西寧吧……”
“不行！”
“四哥！除了我，你還能信誰？隻有我去，這事情才能查的清楚。不論是戴鐸還是九爺，就算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也絕對不會騙我。這你是知道的！”
四爺皺著眉，一把把我拉進懷裏摟著：“你該知道，我是絕對不舍得讓你去的。”
我摟緊他的脖子：“不論是我為著你，還是為著九爺，或者為了那隻狐狸，我都得去啊……”
是啊，我斷斷沒有不去的理由……
四爺終於不得不點了頭：“好吧，那你去……東西要帶好，人也要帶夠。玉兒……我的玉兒……這些事情，就拜托你了。給我一個交代，給朕一個交代……”
是的，我不隻要給四爺一個交代，也要給“雍正”一個交代。要給他的心裏一個答案，還得給他一個能說給朝臣的答案……
四爺讓蘇培盛下去傳旨，準備行裝和人馬。
我則讓蘭玥和哈琳趕緊著給我收拾衣服，趁著四爺忙著，我去看了看我的那隻鷹。
回到京城，它都不肯離開我。我總算是給它取了名字，叫“翅膀”。
這麽簡單的名字，卻寄托了我多少的夢啊。
它是翅膀，我多希望它能帶著我飛走。
可它不能。
翅膀輕輕地落在我肩上，我摸摸它的羽毛，輕聲說：“寶貝兒，陪我出趟遠門吧。你也可以飛一飛。我們去走一走吧……”
它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悲傷，用它的喙輕輕摩挲著我的臉，有一些微微的疼，可是卻讓我感受到了一絲安慰。
回到養心殿，十三爺正襟危坐地等著我：“玉兒，你幹嗎非要到那地方去！要去也是我去！”
我笑著看他：“十三哥，你走得了嗎？”
如今朝中大事小情都需要他，他哪裏可能離開那麽久。
他歎了口氣：“那也不該讓你一個姑娘家走這麽久啊。”
我搖搖頭：“這都不算什麽……我是什麽身份，你心裏清楚。這樣的事情我去做，也是應當的。”
十三哥歎氣：“到了今天，也還是不能安寧啊。”
“這個家裏，這個地方，哪兒有什麽安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