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破棋局
梅逍和楊閑這邊,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那個農戶的家裏,在給他們開門的時候,莊稼漢的驚訝和慌亂不亞於看見一頭老虎站在自己的門前。他問道:“是你們?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楊閑擺擺手,安慰道:“沒事,我們隻是來與你們商量一些事情,不必驚慌。”
莊稼漢把他們兩個讓進院裏,小心翼翼地伸出頭看了看外麵是否有人跟著,確定了沒人,這才關上了門。
院中,莊稼漢的父親,那個老頭兒泡了壺茶,正優哉遊哉地喝著,見楊閑和梅逍走進來,他並沒有顯出很驚訝的神色,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打了個招呼:“來了?”
楊閑感到有些不尋常,問道:“您知道我們會回來?”
老頭兒把茶杯從嘴邊放下,道:“我猜著,你們應該會回來的,畢竟是武陽殿的弟子,總不會扔下暗殤閣再次作惡不管,回山上享清福吧?”
楊閑神色自若,跟在他身後的梅逍臉色卻倏地紅了,梅逍確實動過這樣的想法,但從現在開始,他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了。
有的時候,責任是需要其他人幫著認識一下的。
楊閑道:“我們一定會管的,而且一定會管到底,尤其是有關於暗殤閣的事請,總有一天,我會滅掉它。”
老頭兒點頭道:“年輕人,有夢想是好的,但如今的路總是要腳踏實地的走,隻看著那個遠大的目標,小心被腳下的小石頭絆倒!”
楊閑點點頭,道:“您教訓的是。”
楊閑的優點就在於此,隻要別人所說的道理是對的,他就會接受,不管說道理的人是什麽身份。相比之下,梅逍就差了許多。
梅逍在伊翊不在的時候,有時候會做一些隻有孩子才會做的舉動,比如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比如對一切事物都有一種異樣的抵觸情緒。
但這時候有楊閑管著,還是會好很多的。
楊閑與老頭兒坐在一張桌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楊閑道:“老人家,我們這次來恐怕要在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
老頭兒緩緩地在桌上的空處擺上了一局象棋,一邊擺著,一邊道:“哦?你們有什麽事情要辦?”
楊閑輕掇著茶水,微笑道:“是,我們可能要裝成您的兒子了。”
老頭兒也笑了:“呦嘿,那我還多了兩個學武的兒子?”
楊閑的眼神微微一變,反駁道:“不,您是本來就有三個務農的兒子。”
老頭兒擺上棋局的最後一顆棋子,笑道:“老朽老了,老糊塗了,沒錯,沒錯,老朽是有三個兒子。”
老頭兒抬起頭,看著楊閑,臉上的皺紋似乎都綻出了一絲光芒:“有興趣陪我下一盤嗎?”
楊閑抬眼與老頭兒相視一笑:“樂意奉陪。”
梅逍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的反應,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其中似乎有一些重要的東西,但梅逍卻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什麽,但又什麽也沒抓住,足足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梅逍鄙夷的看了一眼楊閑的背影,暗暗在心中腹誹: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梅逍轉身進了屋中,收拾起了兩個人的行李,他才懶得參與楊閑和那老頭兒的對話,總覺得那些東西實在是有些彎彎繞繞的。
這些麻煩的東西,就留給楊閑去解決好了。
楊閑與老頭兒的棋局殺了個旗鼓相當,兩個人都緊緊地盯著棋盤,思考著下一步應該如何走。
老頭兒的神情專注,每一道皺紋似乎都緊緊繃著,極其緊張。每一次落子也都是慎之又慎,生怕走錯一步。
楊閑也很認真,但卻不如老頭兒一般緊張,楊閑慢慢地走著每一步,顯得沉穩而老練。
下了一會兒,老頭兒忽然丟下了手中的棋子,眼神銳利地盯著楊閑,道:“不玩了不玩了,娃子,你這麽玩可就不好了。”
楊閑一笑,道:“老人家,怎麽了?”
老頭兒的目光閃了閃,道:“你每一步都有能夠絕殺我的招數,卻吊著不殺,這麽讓著我,可就不是下棋,是讓棋了!”
楊閑一笑,眼中似乎帶了些邪氣:“老人家,我想問你,利刃是懸於頸上更可怕,還是藏於鞘中最可怕?”
老頭兒的臉色變了三變,忽然歎氣道:“娃子,我不如你啊!”
楊閑微笑:“過獎。”
楊閑起身,回了屋中,與梅逍一起整理起了行李,他們要把這戶普普通通的農家重新布置的像一個六口之家,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院中的茶桌之上,老頭兒看著剛剛與楊閑下剩的殘局,微微一笑,道:“還是年輕啊!”
說著,老頭兒伸出手,把自己的棋子“車”斜著飛了出去,覆蓋在楊閑的“帥”上,用力砸落。
棋盤上出現了一個大洞,楊閑的“帥”和老頭兒的“車”一同從洞中掉了出去。
既然沒有解決迷局的能力,那麽就顛覆整個棋盤,楊閑還缺少這樣的狠勁。
老頭兒並沒有把桌子上那副殘破的棋局收起來,而是拿起茶杯,把其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笑了笑,這才離開了桌子,回到屋中歇息去了。
黃昏時分,落日西沉,金紅色的光輝照耀著農戶的整座院子,楊閑與梅逍終於收拾好了行李,二人走到院子中透氣,梅逍盯著茶桌上的棋局驚訝道:“咦?你們怎麽把棋盤下成這樣?”
楊閑一邊舒展著筋骨,一邊向梅逍這邊走來,眼睛向棋盤看去:“怎麽了……”
在楊閑看到棋盤的一刹那,他怔住了,後麵的話也沒有說完。
棋盤上,原來自己的“帥”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洞,連帶著老頭兒的“車”一同從這個洞掉了下去,從洞中能夠看到,兩個棋子一同躺在地上的灰塵之中。
楊閑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按照規則,那個“車”是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在“帥”的位置上的,除非是無視規則。
楊閑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棋盤邊,不動了。
梅逍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先回屋去睡了。
微寒的星夜之下,楊閑坐在已經被砸得破敗的棋局之前,默默思索著其中的道理。
許久之後,屋門前出現了那老頭兒的身影,老頭兒遠遠看著坐在棋盤邊上一動不動的楊閑,露出了一個欣賞的微笑,輕聲道:“孺子可教也。”
第二天一早,梅逍起床,發現身邊並沒有楊閑,他來到院中,才看到了一夜都一動未動的楊閑。
棋盤上凝結著露珠,它們反射著陽光,分外好看,楊閑在棋盤邊如老僧入定,專注而深邃的眼神盯著棋盤,嘴角帶著一絲了然的微笑。似乎已經有了什麽收獲。
規則,真是這個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囿於規則,難成大事。
楊閑和梅逍又在這戶農家住了下來,這一次,兩個人的裝束不再是武陽弟子的服色,而是換成了普通農民的衣物,每天日出即起,日落而息,叫老頭兒爹,叫老婦人娘,莊稼漢自然就成了兩個人的大哥。乍一看,還真就像是一家人。
楊閑和梅逍為了更貼近農民,甚至把自己曬黑了不止一個度,如果伊翊現在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恐怕第一眼也很難認得出來。
這一次,楊閑專門問了老頭兒他的姓氏,得知老頭兒姓劉,楊閑也專門給自己和梅逍各取了個姓劉的名字,楊閑叫做劉二奎,梅逍叫做劉三壯。
這樣具有鄉土氣息的名字,梅逍最初怎麽也接受不了,最後還是莊稼漢說了話:“這又不是你們的真名,聽聽我的真名‘劉大黑’,滿足了嗎?”
梅逍瞬間安靜了,用一種極其同情的眼光看著劉大黑,悄悄與楊閑咬耳朵:“這名字,有點兒像山上養的那隻大黃。”
楊閑皺眉大聲道:“你怎麽能這麽說大哥?”
隨後,楊閑一臉嫌棄地躲開,隻留下梅逍一個人麵對著劉大黑快要噴出眼眶的怒火和咯吱作響的大拳頭。
劉大黑這個純純的莊稼漢自然對梅逍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梅逍雖不會反抗,但也不至於受傷。
當梅逍灰頭土臉地回到楊閑麵前時,迎接他的,是楊閑一點兒都不厚道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吃癟了吧!”
梅逍一瞪楊閑:“你小子,敢耍你師兄?走著瞧!”
楊閑嗬嗬一笑,並不放在心上,梅逍的威脅,有幾次成了真的?
就在三人打鬧的時候,老頭兒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喂!你們三個都別鬧了,快過來吃飯啦!”
最近一段時間,老頭兒家裏的糧米等一切應用之物都是武陽殿派人送來的,這些也算是梅逍和楊閑兩人住在這裏的報酬。這臨時的“一家六口”倒是衣食無憂。
六口人圍在院中的大桌前,高高興興,熱熱鬧鬧地吃飯,這是多少普通的人家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場景?
尤其是在當下的時局裏,能好好活著都是一種奢望,大多數的普通人甚至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
楊閑與梅逍二人住在這裏,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在每一頓飯的時間,能看到一牆之隔的鄰居家裏也升起了炊煙,是一件多麽值得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