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外逃
小圖冷眉冷眼望向她,嗬嗬一陣冷笑,唇角挑起捏住她小巧下巴,珈藍眸光一亮看到了希望,望著小圖的雙眼泛出水光,麵上更加神情楚楚眉目含情。
卻不料在下一秒,美人白皙的麵孔忽然變得扭曲猙獰,小圖捏在他下頜的手上發力,將她下巴脫了臼。
房裏的黃岐和龐立目睹整個過程,此時不由嗤笑出聲來。
小圖拍拍手掌,“你們不知道,這女人最壞!”
他抬起下巴向黃岐笑道:“黃將軍咱們走吧,這下立哥在這兒守著我也放心了。”
黃岐和小圖離去之後,龐立慢吞吞挪步去關了房門,又在門後上了栓,這才將繡墩拖到門邊,一邊肩膀靠著牆坐下來。
大腿和後背上的傷口很痛,在藥粉的作用下還有些發熱發癢,他自嘲地笑笑,取下腰間掛著的酒葫蘆,這才發現今晚自從托詞去打酒離開包廂,自己這個酒壺就是空的了。
將因疼痛在心裏升起的嘶聲用力咽下去不發出喊叫,終於給自己爭了一口氣。堂兄是在懷遠路衛承暄麾下服役過的,但不足一個月便因為忍受不了辛苦又回了京都家中。他那時十一二歲年紀,清楚記得祖父眼底深藏的失望,此時他很高興,自己這一次,應是給祖父長臉了吧。
…………
沈遲和周正端坐在馬車裏,兩人自從上了馬車之後便一直無話。在他們二人身上發生的事雖然複雜,但都不是秘密,都被對方提前知曉了。
即連沈遲在後台時,戲台前布幔血書上所披露沙啟烈所犯之事,也在沈遲離開天音館之時經段庭手下的人匯報給他了。自己要破文非吾一案,今夜周正徹底給了他機會,沙啟烈這個主審出事便是最好的切入點,這個案子他已經可以解決了。
不遠處的街頭有踏踏馬蹄聲傳來,遙遙地還伴著官員差役們喊叫的聲音。
“沙洲布政使沙啟烈屠戮村民,罪孽深重,朝廷欽差和提刑按察使段庭大人緝拿罪犯沙啟烈,請民眾暫避家中不要外出,若有趁亂擾民者,按沙啟烈同謀罪論處。”
今夜沙洲府城四處都是這樣的人,在街道上來回呼喝,這是段庭想到的安撫民眾,避免府城生亂的辦法。
車夫在外輕咳,“兩位大人,探消息的兄弟回來了。”
一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跟隨他們一路前來的差役,方才跟在龐立身後潛入小圖所在的院落的。
“大人,是文非吾公子一案的那兩名人證住在院中,今夜有人前來滅口已經被殺,眼下人證安全。”差役報道。
“太好了,這多虧了周老大人啊!”
沈遲釋然向周正一笑,現在進去審訊兩名人證問出實情,文非吾的案子算是徹底解決了。他拉著周正的手腕待要和他一起下車前去審訊人證,後方卻一陣喧囂,聽聲音似乎是有很多馬匹前來。
“兩位大人先不要下車。”
差役們立時向馬車圍攏,抽出兵器向四周警戒,這麽多人前來也不知是敵是友,差役們中有一人貼著圍牆下的陰影緩步前行去打探。
坐在馬車裏一直沒有說話的周正耳朵動了動,向沈遲道:
“好像不是沙啟烈的人。”
在雪衣的小樓裏深居簡出這麽久,那小樓西側不遠處便是寬敞的主幹道,他能分辨出來沙啟烈布政使司衙門的人的馬蹄聲比其他人的更重,現下這夥人不是他們的人。
不多時,那前去打探的差役疾步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稟報道:
“沈大人,是段大人,他帶著人在找我們呢。”
隨即馬蹄踏踏,有一人一騎尾隨而至喊道:“老師,是我。”
果然是段庭。
沈遲拉著周正手腕,“周老大人神人也。”
二人一同跳下了車,段庭又走近幾步才低聲匯報,“我們找不到沙啟烈。”
“他竟然會逃?”周正道。
他確實做了赴死的準備,但對方竟然逃了,不來找他滅口說他汙蔑,他神色有些複雜地與沈遲對視一眼。
“他沒有理由什麽都不做就走啊。”沈遲拈須沉吟。
人證並未殺掉滅口,周正雖然借著一場戲將他的罪責公之於眾,但以沙啟烈在沙洲多年深耕掌控的勢力,並非沒有機會翻盤,即便是他沈遲在也未必能幫著周正扳倒他。
逃能逃去哪裏?
這樣的大罪,必然是朝廷通緝的重犯,沙啟烈一人潛逃在外,意味著終生都不能出現在陽光下了,他竟然會做這樣的選擇?
周正一拍大腿,“文家公子現在何處?可有人護著?”
他可不信沙啟烈會什麽都不做就逃了,既然苦心孤詣害了文非吾,臨門一腳直接殺了他也能間接傷了文九盛。
沈遲睜大眼,段庭卻嚇到了,“不會吧?”
文非吾一直在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後的刑房關押著,是段庭親自挑選的心腹衙役們守著的,沙啟烈他應該會被擋在外麵的吧?
雖然這樣想著是合理的,但是眼下的情況下,著實難以讓人相信沙啟烈會什麽都不做就逃開,這樣一想越想越覺得這人有可能去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門的刑房。
沈遲聲音也變了調,“走走,快走,去看看!”
段庭立時領命上馬疾馳而去,沈遲臨上馬車前又想起一事,叫來身旁的差役吩咐道:
“張慶被龐立控製住,他動不了,就在天音館戲台前的一架木梯下,去將他也帶到衙門裏來!”
交代完畢這才和周正一前一後上了車往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去了。
幾個差役先到了更近的天音館,此時場內的客人已經被清空,在段庭的要求下天音館的人都暫時退回,戲台這邊沒有人,隻有前門和後台入口守著幾個衙役。
畢竟這裏是今夜事情發生的第一現場,後台的屋頂上還有打鬥流下的人血,官府沒有對案子審查定性之前現場暫時不能動。所以,此時戲台前仍然保留著散場時的樣子,隻是台下桌翻椅倒滿地杯盤狼藉無人收拾。
領著幾個差役的是那枉死的捕頭王路一手提攜的崔捕頭,他們點了鬆油火把,幾個差役在幾處木梯周邊搜羅半晌仍未找到張慶蹤跡。
“竟然沒在?”
崔捕頭皺眉巡視四周,“各自分頭去找,往木梯周邊仔細找——”他眸光一閃,“如果有死人屍體,也來報我。”
幾個差役聽了最後一句話,神情皆是一凜,紛紛行禮應是,趕忙各自分頭走開了。
崔捕頭又命一個差役將台下照明的燭台點亮,周邊頓時亮堂堂一片,就著人手一支的火把,視野所見之處解如白晝一般。
搜索仍然在繼續,戲台對麵觀眾座位是斜月形,與二層的貴賓包廂之間有三架木質扶梯相連,手下的差役兩兩結隊,分別從三架木梯處出發一寸一寸分散搜尋,幾個人邊找還邊說著閑話。
“我說,咱們現在這找法,等於是在找死人了吧?”
“沈大人是說張慶受了傷動不了,沒說他死了啊。”
“那他會不會跑了?或者被人救走了?”
崔捕頭聽著他們的閑話,神色若有所思,“跑是跑不了的,北司衙的人出手,想讓人動不了,那他肯定是動不了。”
是不是被人救走了他沒有回答,這種可能性肯定是有的,否則沈遲也不會在這麽緊要的時候先派他們過來找張慶了,說不定還有可能是被沙啟烈帶走的。
想到這裏崔捕頭胸口悶悶的,這個沙啟烈,作下無數的惡事現在竟然滿城找不到人了。
不遠處麵對著的戲台並沒有點燈,大門入口處吹過來一陣穿堂風,帶著血字的白布幔隨著風鼓起又凹下,像一張在大聲說話的嘴巴,但聽不到聲音,隻有布幔被風鼓動之後的鈍重聲響。
兩條布幔中間的舞台漆黑,此時如同一個幽深洞穴,看得久了總覺得還有什麽東西站在台上翻騰打鬧,崔捕頭腦海中忽然出現今夜戲台上那戴著白色高帽長著猩紅舌頭的陰司鬼差,自己背上驟然起了一層雞栗。
邪了門了!他聳聳肩,這地方現在看起來陰森森的,也不知是不是剛唱完那還魂的戲的緣故。
越是心裏發毛,越覺得能從風聲裏聽到奇怪的聲音,劈,劈,劈……
像是極小的腳,踩在濕漉漉的泥地上,一步一步的。
聲音忽遠忽近,時有時無,讓人本能地想要去找、去聽那聲音,想知道它還在不在,腦海裏同時也不自覺地想象,有一雙女人的小腳,踩在水淋淋的地上,忽而就在身畔,忽而又離自己很遠……
“什麽聲音?”
原來不止崔捕頭,幾個靠近戲台的差役也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在原地豎著耳朵傾聽。
這一說所有人都停下搜索站定,周邊環境裏更加寂靜,那奇怪的聲響更加明顯,落在每個人的耳畔,劈,劈,劈……
他娘的,有差役罵道。
他們是經常與凶徒打交道,出入過各種凶案現場的人,身邊又有幾個兄弟在場,不可能害怕什麽,雖然此時那黑洞洞的戲台看著著實瘮人。
“聲音在戲台那邊?”有兩個差役交換了眼神,彼此都點了點頭,確認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崔捕頭偏過頭,“走,過去看看。”
一邊說著,崔捕頭自己先抬步,第一個大步踏踏往戲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