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來援
“沙老伯,如今沈遲在沙洲府城,殺了我們兩個人證沒有好處,隻有我們出現在沈遲麵前親口作證,文非吾的罪責才能做實啊。”
珈藍說完這句話,嗓音陡然拔高變得尖利,“你想想啊,如果我們死了就是死無對證,文非吾這案子就一直存疑了。”
噗嗤一聲笑,又有幾聲拍掌響起來。
“珈藍真是聰明,說的一點沒錯啊。”老仆笑道。
小圖已經挪動到亮著燈的窗下,聽到老仆在這時候還能笑出來,忍不住無聲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老怪物!
“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隻露出半個腦袋透過窗縫看著屋內的小圖,見到坐在繡墩上的老仆將手放在女子頭頂,麵上一副生殺予奪的樣子,還略略透出惋惜。
“就讓珈藍一個人死就好了。”
少年跪坐在地上,雖然神情駭然,身體卻絲毫未動。珈藍則尖叫一聲撲倒在地,緊抱著他腳腕不住懇求。
老仆心內嘲諷一笑,所以他不需要帶任何幫手啊,殺珈藍這一個弱女子不需要花費力氣,一旁的小狼也決然不會出手幫忙,事情如此進展不費吹灰之力呢。
他手指放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珈藍頓時噤聲,隻是身子仍然如篩糠般抖動個不停。老仆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伸手拈起她的下巴柔聲道:
“這才乖嘛,要聽沙老伯把話說明白啊。”
“我這是給你機會呢,珈藍。”
他手指下移,托住珈藍蒼白的臉在手掌上。
“嘖嘖,如此我見猶憐的丫頭,若是為白秀才之死痛苦不已,難以忍受良心的譴責而選擇留書自殺,想必整座沙洲府城的人們都要心痛啊。”
“這個為沙大人立功的機會豈不是更好?”
老仆神情自得端詳著珈藍已然變得扭曲癲狂的麵龐,從肩頭取下包袱打開,裏麵是一捆麻繩和一柄匕首,他又拍拍胸口的衣襟向珈藍道:
“遺書我也備好了,珈藍你隻管上路便是,匕首和繩子選一樣就好。”
神色溫和還帶著慈愛,如同哄自家愛吃的小孫子,兩顆糖你吃哪一個都行。
珈藍手指摳在地磚上的泥縫裏,聲音也是瑟瑟發抖,“你們,好狠啊!”
卸磨殺驢,自己早該料到的,悔隻悔自己竟然為了錢財甘心被他們驅使去害文家公子。
她此時後悔了,若自己不做這些惡事,想必也能與那青衫磊落的公子偶遇,暗生情愫,最終結為連理。他雖然安於清貧,但與此刻保不住的性命相比,錢財著實是毫不重要的東西了。
更何況,以他那樣的出身,即便清貧又能清貧到哪裏去呢?聽說連皇帝都親自下旨派欽差前來查這樁案子,有皇帝撐腰,他們還能害得了文公子嗎?
大家好,我們公眾號每天都會發現金、點幣紅包,隻要關注就可以領取。年末最後一次福利,請大家抓住機會。公眾號[書友大本營]
珈藍忽地抬起頭,方才麵上的淒惶恐懼消失不見,她睜大眼睛麵色狠厲,哈哈哈仰天大笑。
小圖放下按著袖箭機括的手指,心裏翻了個白眼,這屋裏沒一個好東西!見那老仆要殺掉人證,他原本還想發出袖箭先殺了這老仆的,看來這女子自己有辦法了。
果不其然,珈藍大笑之後又望向蜷縮在一旁的小狼。
“我們先前怎麽說的?連皇帝都站在文公子那邊了,咱們此時若是找那欽差翻供,說出實情還算是功過相抵,或可留得一命。”
“小狼啊”,珈藍走到少年身旁站定,小狼的身子更加蜷縮成一團,“沙啟烈恐怕沒有跟皇帝作對的本事,他若是出了什麽事,咱們這兩個汙蔑文非吾的人還想活命嗎?”
珈藍看著小狼額前的蓬亂頭發遮住他半張臉,知道頭發遮蓋下的少年在沉思,在權衡。
“你和我聯手,殺了這老頭子,出去找欽差說出實情,那時咱們才能活。”
珈藍聲音轉得急促,“他老了,又不會武功,打不過你。而且,他今晚是一個人來的。”
小圖覺察到坐在牆角的少年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長長額發遮蔽下的眼睛似乎一閃,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這小子察覺到我的存在了?小圖氣息猛地一滯。
但不及小圖有所動作,老仆已經大笑著站起身,帶著戲弄調笑對珈藍一禮,“珈藍姑娘有膽色,老夫佩服。”
“可惜小狼與你不同”,他也背著手走到珈藍身旁看著蜷縮在牆角不動的小狼。
“若是沙大人不好了,小狼的妹妹失了庇護,那可是活不成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極輕,但蜷縮著的少年單薄的肩膀卻開始激烈抖動,老仆又上前一步俯下身輕拍小狼後背。
“咱們小狼啊,若是沒了妹妹,自己早就不活了。”
小狼兄妹是緊鄰沙洲府的裹川府人氏,父親是一名鏢師,幼年喪母,父親一人將他們養大。前年在一次走鏢中,父親遇襲身死,其時小妹年幼患病,小狼變賣所有家產仍然無法治愈妹妹,兩個孩童沒有生計也無親人可倚仗,漸漸變成乞丐開始在街頭流浪乞討。
去年冬天白胡子老仆在雪地裏將兩人救出,原本以為是遇到了好心人的兩兄妹便被這個白胡子沙老伯安頓在這所院子裏居住,還請來大夫為妹妹治病。
直到後來,沙老伯威脅小狼接近文非吾,並且教他以開水注入空槍頭殺人之法,按照他們的指示殺害白秀才之後嫁禍文非吾,並與珈藍一起串供作為人證舉報文非吾殺人。
他這才知道自己上了賊船,但是這時發現已經晚了,對方將妹妹轉移到了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他事情做砸了,妹妹便會立時被殺掉,他也會被殺。但如果事情做成了,不僅他能得到一大筆銀子,對方還承諾尋找名醫治好妹妹的病。
是的,他和珈藍不一樣,他隻要輕舉妄動,妹妹必然會被害,那時自己怎會獨活在這世間?
小狼坐在牆角紋絲未動,不遠處站著的珈藍則兩腿一軟跌坐在地。
“怎麽辦?怎麽辦?”珈藍喃喃,兩手在地上摸索,她不想死啊!
想到這裏,她忽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往門口跑去。
老仆明明上一秒還在小狼身前,下一秒卻已經抓住珈藍的脖子將她向地上一摜,珈藍立時摔倒在地。
此刻老仆卻將頭一偏,對著空氣冷冷說道:
“怎麽?閣下到了此時還不出手麽?”
小圖長舒一口氣,按在袖箭機括之上的手指發力,就算是被發現了,也得先用袖箭先發製人才行,他對自己的拳腳功夫很是清楚,他打不過這裏麵的小狼,所以不能冒險。
也不過在這一瞬,屋頂的瓦片卻如同被風卷起,劈裏啪啦掉了下來,塵土瓦礫青苔滾滾落下,其中還裹挾著一名高壯的男人,他從破了洞的屋頂上落下,在房內投出一片又高又長的暗影。
這時不止是小圖,連房內的三人也都大吃一驚,老仆瞠目打量這位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什麽時候來的?自己打從一出門就知道有人尾隨,甚至能從腳步和氣息之中聽出來是跟著沈遲的那個年輕人,他能聽出這年輕人身手不行,所以並未把他當回事。
但是,眼前這位就不同了。
男人衣衫襤褸卻雙眼發亮,手上還舉著一把鐵叉,叉頭還散發出一股濃重的牛糞味兒。
黃岐對自己這樣的出場方式也略有些尷尬,心裏狠狠罵了門外縮頭不敢進的北司衙小子幾句。
真是的,連衣服都沒換兵器都沒來得及找,從寧縣周正老家死趕活趕好容易到了沙洲府,進城也沒什麽頭緒,他和三羊跳上一處高樓眺望,很輕易便發現了北司衙專用的信號煙霧。
風逐的線報上也提到沈遲以欽差身份帶著北司衙的兩個人來到沙洲府查文非吾一案的事,黃岐以為是沈遲遇險趕忙親自過來,讓三羊去天音館查找周正的下落。
誰知在屋頂上聽了好一會兒,房裏的三個人還在不停吵架,商量著和誰連手要誰去死的話題,北司衙那小子就死死守在窗外偷看,還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發現了。
這下聽到這壞老頭終於要動手殺人了,自己就先跳下來,不是錯以為自己被老頭發現了,也不是為了保護北司衙那小子,隻是因為他真的沒什麽時間,他還不知道周正現下怎麽樣了,三羊一個人能不能把他看護周全。
黃岐將手裏糞叉一挺,向著房內三人一晃,口裏狠狠呸了一聲,“聽來聽去這屋裏沒一個好東西。”
他跺跺腳喊了一聲喂,惱怒道:
“北司衙的小子,你還不進來?究竟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要誰死不要誰死你要跟我說清楚啊!”
小圖身體一僵,這男人什麽來頭?竟然知道自己是北司衙的,明明身手很好卻敵我不分!他兀自靠在窗外不動,將袖箭對準白胡子老仆,這才問道:
“閣下是誰?”
黃岐一陣氣血上湧,“我是林世蕃將軍麾下黃岐,你快點滾進來!”
話還未說完小圖已經跳到身旁,“原來是林大人手下,黃將軍你早說嘛。”
仍然舉著袖箭對準老仆,口裏道:
“將軍快殺了這老頭!”
黃岐已經展臂將鐵叉往前探,對準白胡子老仆的咽喉,口裏卻憤憤罵道:
“笨死了,小心……”
話仍然是說了一半,身後有人從地上跳起,從背後扒上小圖的肩膀,像捕食的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