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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夜宴(1)

  不遠處的垂花門外,弓腰站著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仆人,笑晏晏望著院內的上差們。


  “進了門就在園子裏逛?”


  沙啟烈坐在布政使衙門後堂院中的藤椅上,閑閑地逗弄籠子裏的鸚鵡,他麵貌黑紅,腰背挺得筆直,一點病弱的樣子也沒有。


  原本在沈遲所在院落伺候的白胡子老仆此時就站在他身旁,並沒有弓腰弓背的他此時顯得年輕了許多歲。


  “是的,仿佛還聽到沈遲說,這案子破不了。”


  嗬,案子破不了他還來沙洲湊什麽熱鬧。


  沙啟烈挑挑眉冷笑幾聲,他沈遲若是想利用這樣的舉動來沽名釣譽,討好文九盛,那他必定會得不償失。


  “段庭在做什麽?他老師過來怎沒見他前來拜謁?”


  老仆嘿嘿笑,“段庭一直在提刑按察使司衙門,並未見他前來。不過,沈遲要在沙洲待上一段時日呢,自然有許多機會可以聚上一聚。”


  “這樣啊”,沙啟烈放下手裏添鳥食的銀匙,接過老仆遞來的帕子擦擦手。


  “上差來到咱們沙洲府,接風洗塵宴席這些官麵上的排場不能少,讓張慶準備好。”


  老仆躬身應下,仿佛又想到了什麽,臉上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就還在天音館吧,這裏酒好,曲子好”,拈著胡子再一笑,“美人也好。”


  “去吧,一定要讓沈老尚書滿意了”,沙啟烈也勾起嘴角點了點頭。


  “他滿意了,後麵的戲才好唱起來嘛。”


  …………


  西麵的煙霞散掉最後一片絢爛的暖黃光暈,一重稀薄的墨色染上天際。


  布政使衙門所在的正街更加寂靜,街巷深處京都上差下榻的宅院卻熱鬧了起來。


  小圖幫著沈遲在衣箱裏翻找衣裳,又伺候他換了件織錦緞的圓領袍,皺著眉不停絮叨:


  “何必要去呢?要人看見了說閑話的更多,到時候旁人怎麽看姨父……”


  “好了好了”,沈遲擺擺手打斷他,看了他半晌才歎了口氣,摸摸他頭低聲說了句:

  “你啊,還是想的太少了。”


  之後又高聲向外道:


  “去喊那兩個小子進來吧,我有些事要同他們商量。”


  候在外間的阿小和龐立聞言便進入房內,幾個人在房內嘀嘀咕咕半晌才出了門。


  途徑院中垂花門旁的老槐樹時,沈遲又仰頭看了一瞬,身後的少年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反倒是垂首恭立在身後不遠處的兩個仆從偷偷交換了眼神,兩人都是抿嘴一笑。白胡子的老仆人看著他們輕咳兩聲,上前幾步溫聲詢問:


  “沈大人,怎麽沒見北司衙的婁大人?他今晚不去嗎?”


  一邊說,一邊神色頗為遺憾地左右張望尋找。


  誰知沈遲聞言比他神色更加驚訝,他似乎是剛剛發覺阿小並未在身後跟著,飛快地四處搜尋之後都不見阿小身影。


  “他去哪兒了?”


  沈遲問身後跟著的兩個華服少年。


  “方才還在這裏呢”,兩個少年慌張對視,隨後又向沈遲搖搖頭,“婁大人去哪兒,自來不會告知我等。”


  小圖上前一步扶住沈遲,“姨父,要不要找找他?”


  沈遲搖搖頭,“罷了,隨他去吧。”


  身後的幾個仆從麵上滿是遺憾,但心裏卻深知那婁姓少年是衛承曄近身的人,衛承曄如今是皇帝第一信重之人,婁阿小雖然官職不高,但卻不至聽命於沈遲。


  聽張慶說,今日一早在城門外迎接上差之時,婁阿小便十分倨傲,連行禮還禮都沒有。


  幾個人都在心裏暗罵一聲狐假虎威,小人得誌,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麽。


  天音館處於沙洲府最繁華的地界,三層的朱漆門樓鬥簷飛拱直衝雲霄,簷下彩漆繪出畫棟雕梁,在華燈初上的月夜之中,氣派比之比那高樓大院的權貴豪門也不遑多讓。


  天音館的第三層是一間通楹大廳,四圍有明窗珠簾掩映,今夜月華如水,店家隻將明窗緊閉,挑了四麵珠簾,移步窗畔便能望見周邊參差樓台池館映在月色清輝之下,極目遠眺之下,連城外連綿的青冥山此時在月下起伏的青黑色山脊也隱約可見。


  因其華貴非常,視野闊朗為沙洲府一絕,將天音館的三層包下乃是豪貴之家競奢賽貴的一大樂事,傳聞其一夜的包場費用不下數十兩黃金。


  今日顯然便遇到了貴客,天色未黯之時,天音館周遭便多了些著錦穿袍的“閑雜人等”,見慣了貴客的店家夥計心知今晚三樓要招待的是權貴之人,這些“閑人”來此,便是為了例行清場。


  沈遲穿了件暗金絲海牙紋蜀錦織裏的長袍,隻做清貴富商打扮。


  身後龐立和小圖也是一貫的富家公子氣派,待經過貴客專用的步道上三樓之時,二層雅房外有幾個年輕公子一直盯著他們,直到見到身為沙洲提刑按察使的段庭出現,一行人行過禮之後,段庭和張慶繼續帶著沈遲三人往上走。


  上得三層,隻見大廳內以三扇花梨木繡吉祥如意大屏風隔開私宴、會賓、更衣三隔間,往來穿梭應答的皆是風姿窈窕的少女,一時間滿室衣香鬢影朱環翠繞。


  張慶偷眼打量沈遲三人,見他們均是神色如常,顯然見慣了這樣的排場,自己心裏也不禁暗笑,裝什麽清官欽差,瞧瞧這三人的德行,分明也是常年驕奢淫逸,見了這等場景也視同尋常的。


  沈遲絲毫不推辭,就在主位上坐下,兩旁分別是段庭和龐立作陪。


  這一夜的宴飲人人各懷鬼胎,偏偏席間言笑晏晏推杯換盞,人人盡興盡歡。


  段庭以學生之禮與沈遲見過之後,二人述起前番別後往事,言談間絲毫未提起文非吾一案的事。


  張慶見狀便有意將話題向天音館的女娘身上引,沈遲偶爾湊趣敷衍幾句,倒是龐立和小圖一唱一和,猜拳逗趣,天南海北的趣事兒都能信手拈來,常年在京都宴飲作樂下來的本事,很快將滿座賓客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們身上。


  而與此同時,二層的一間雅房內卻是一片安靜凝重,房屋正中一桌珍饈佳肴無人問津,房內除了幾個年輕公子並不見唱曲彈琴陪客的女娘在內。


  幾個年輕人圍坐在臨時支起的書案旁,專心致誌地看著其中一名年紀略長的八字須男人在紙上筆走龍蛇,圍觀著的年輕人中不時有人拊掌叫好。


  牙白素色綃紗遮住的窗格外有彩絹絲帶隨風招展,飛舞的絲帶影舞蹁躚,俏皮地映在尚關著的半扇木窗上。一陣風拂過,開著的半扇木窗輕晃,發出輕微吱呀聲,站在窗邊的一個年輕人轉身往窗外一看,順手便將窗扇合上了。


  有彩絹裹著絲帶向上翻飛,黑影如同風中舞動的蛇,柔軟細長的蛇信舔上三層洞開的明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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