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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解語

  “至於為什麽知道你會在郡主府,也是機緣巧合。”


  她聲音裏帶著些笑意,“我曾經去過烏木扶雲的住處,她經常都在,她經常提起你,滿皇城的人都知道她鍾情於你,隻不過我知道另一件事,我知道你就在這月氏城。你說你見過我夜探烏木扶雲的住所,我就知道你也去過那裏,那一定能聽到這女孩子不停說的那些訴衷情的話吧。”


  “起初隻是憑直覺,感到你對她有意,直到都木將軍府滅門慘劇發生時,我聽說郡主也在現場,目擊到殺手之後仍然安全逃脫,我就篤定是你救了她。擷珠館的那些人可都是那個漂亮大叔帶著的,都木府的事,你在幕後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知道她有難,一定會出手相救。”


  “這樣解釋,衛公子覺得可說得通?”雲朔月道。


  “你今夜找我,是什麽事?”他道。


  這是回應自己這一通解釋之前所說的那句話,“我今夜是特地來找你的”。


  雲朔月有些沮喪,又在自己心裏重複了一句,這人對自己真是無情啊,竟然一句別的話也不願意說。


  “有關我的事,公子此前有些誤會,今天特地來澄清。”


  話一出口便發覺,或者他並沒有興趣聽有關自己的事,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公子想必聽說過和記布莊?”


  麵前的男子沉吟半晌卻道:

  “所以,之前說不信任我,今日卻又特地來尋我,來告訴我這些事,是因為什麽?”


  雲朔月失笑,“衛公子果然還是那個衛公子,真的是很無情啊,對我沒有半分信任。”


  這句牢騷自然沒有得到那年輕公子的半分回應,雲朔月隻得幽幽說道:


  “我原本擔心衛公子因為對我的不信任,誤將我當做馮斯道一黨,這樣對我十分不利。”


  “今天改變主意,是因為今日我發現自己有一樣價值,或可為衛公子所用。既然衛公子要用我,自然不會傷我。”


  “我在回眸樓有一位特殊的恩客,他是三王子烏木扶影。”


  這也是她今夜才知道的事。


  在回眸樓初立之時,就有一位年輕公子十分喜歡她的琴藝,經常拿曲譜前來切磋琢磨,有時也會坐著喝酒聽曲到很久。


  今天晚上這位公子仍舊登門,但能看出他心緒不寧,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公子今天看起來有煩心事?”雲朔月問道。


  扶影哈了一聲,捏了捏她的臉頰,“關心我的隻有藕荷這朵解語花了。”


  他略微仰起臉,似乎在看向很遙遠的地方,“我父親給了我一樣禮物,很大的禮物。”


  “這聽起來似乎不算壞事。”她道。


  “自然,這是大大的好事,就那麽砸到我的頭上的好事,沒有人問我是不是喜歡,是不是願意。”


  他嘴角勾起,眼睛彎彎,哪裏都在笑,但哪裏都沒有笑。


  “但這樣給我的禮物,我的哥哥很喜歡,他見父親將這禮物給了我,他不高興,所以——”


  “砰”,隨著烏木扶影口裏發出的聲音,他鬆開手指,原本在手中擎著的酒盞因此跌落在食案上,一桌狼藉。


  扶影仍然笑著,像是做了一件調皮卻有成就感的事的頑童一般笑著,他抬頭看雲朔月。


  “就這樣,我哥哥將我的禮物毀了。”他道。


  雲朔月拿出帕子,俯身為他擦拭衣襟上的酒汙,又喚人收拾食案,重新備了酒盞。


  她這才重新坐在食案旁,看著扶影平靜道:

  “這件事與公子無關,公子無需太過煩憂。”


  “哎呀,我怎麽說你好呢?”


  烏木扶影似是中酒,一隻手肘拄著頭支在桌案上,另一隻手伸出去,勾起身前美人纖巧的下頜,眯著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氣。


  “藕荷姑娘真是冰雪聰明,總會說到關鍵之處。”


  雲朔月能感受到他捏在下巴上的手指力度在加重,他很憤怒。


  “你知道嗎?一直都是這樣,所有的事都與我無關,所有的人都不在意我,即便現在是我的禮物被毀掉了,我成了最大的笑話,可是呢?”


  他放下美人下頜上的手,使勁一振袖子,食案上的酒壺杯盤碗盞立時傾倒翻覆,一時滿地狼藉。他猶自不解恨,眼圈隱隱發紅,雙拳狠狠敲在地上。


  “他們兩個人打架,將我的禮物當做賭注,為了自己逐利就毀掉我的禮物,沒有人關心我才是那禮物的主人,我才是主人!”


  “所有人都被他們兩個人裹進漩渦,外麵的人都忙著打架。就沒有一個人問我,問問我,我怎麽辦?”


  雲朔月沒有再說話,她能猜出這位恩客公子非富即貴,胸有城府,聽到他今晚這番牢騷自己更是有了一個更大膽的猜測。


  她再度跑出去喚人收拾房間和食案,自己拿出幹淨帕子為他清理衣袖上的酒汙,又親自取水,絞了一條濕帕子為他淨麵洗手。扶影此時鬢發些許散亂,雲朔月便將他扶到鏡台前坐下,自己打散了發髻重新替他梳頭。


  經過這樣一番安撫,他才漸漸舒緩了神色安靜下來,坐在鏡前閉目不語。


  雲朔月一麵替他按著頭,一麵覷著他神色,這才開了口柔聲道:


  “藕荷沒什麽大見識,隻知道些鄉野裏的小道理,不知公子可願一聽?”


  扶影沒有開口,仍閉著眼睛唇角勾起笑著嗯了一聲。


  “在藕荷的家鄉裏,大戶人家幾個兒子爭家產的事情很多。”


  “一家有三兄弟,兩個兄弟爭強好鬥,剩下一個好脾氣的難免就會受氣,這是難免的。”


  閉著眼睛的扶影聽到這裏冷笑一聲,雲朔月忙道:

  “但是呀,大戶人家的老爺可都是心明眼亮的,往後分家產的時候,往往這個受氣的兒子要分得最多。”


  嗬……


  烏木扶影冷笑出聲,“藕荷啊,你家鄉裏的老人家都不大聰明呢,怎麽兒子平時受了氣,老子打算在家產上補償嗎?”


  他睜開眼毫不掩飾麵上的嘲諷之色,這種青樓妓館裏,自然沒有什麽有見識的女子,這點他也清楚。他從鏡中看身後為自己梳理發髻的女子,仍是一臉恬淡神色,絲毫未將自己方才對她的嘲諷放在心上的樣子。


  “自然不是這樣了公子”,身後的女子口氣裏幾分薄嗔。


  “富家老爺們是要保住三個兒子,保住子孫後代和這份家業,最重的那部分財產給那兩個爭強好鬥的中間的任何一個,都會導致家宅不寧,這兩個人會因此反目成仇,到最後很有可能丟了家業,還會毀掉這兩個兒子呢。”


  “所以,最重要的家業留給脾氣好的兒子才是最穩妥的,因為他心地仁厚敬愛兄弟,會將家業傳承下去,還會幫扶那兩個不成器的兄弟。”


  烏木扶雲臉色逐漸變得凝重,看著雲朔月的眼睛多了幾分審視,而眼中的那個小女子似是對他的審視恍然未覺,隻是仔細為他束發加冠,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公子是不是沒有聽過這個道理?那是因為啊,公子還沒有成過家,沒有做過父親,不知道這男子們,當了父親之後,心境就不一樣了。”


  扶影一哂,欲要開口調笑,難道藕荷做過父親不成?

  誰知那女子嫣然一笑將一麵靶鏡遞在他手裏,替他看鏡中結束好的發冠。


  “藕荷這輩子做不了父母長輩了,這些道理是我父親跟我講的。”


  “我家中沒有兄弟,隻有一個姐姐,父親將我們當男孩兒養的。”


  那女子攤攤手,麵上似有輕諷,眼底浮起一層水霧。烏木扶影眨眨眼,見她神色又複恬淡,方才一閃而過的嘲諷和傷感像是自己的幻覺。


  他身上隱藏的怒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解,甚至眼底還浮上一層歡喜,雲朔月自然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講解說動了他。扶影展臂攬住她肩膀扣在胸前,又親昵地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藕荷果然是我的解語花。”


  他喜上眉梢,褪下手上一枚翡翠扳指套在藕荷纖細的手指上,又命她抱出古琴彈奏一曲。


  剛剛將琴架好,外間又隨從入內,附在他耳畔低語片刻,扶影長眉揚起,狹長的眼尾挑了挑。


  “是他?”他伸出兩根手指在隨從眼前一晃。


  隨從點點頭,無聲地動了動嘴,但雲朔月看得清楚,那口型分明是說“二王子。”


  哈哈哈哈哈哈……


  扶影甩著袖子站起身,負手在背大笑了一陣,一手指天說道:

  “天不欺我。”轉頭又看向琴架後坐著的雲朔月,“藕荷也不欺我。”


  隨從不太懂他此時話裏是何意,尤其還要誇這青樓小娘子,但他開懷大笑是真的,證明他此刻很高興,為自己帶來的消息。


  “那,要不要現在就把那證人接回來?”隨從請命道。


  這句話沒頭沒尾,房內的小娘子肯定是聽不懂的,不需要低聲說。


  扶影垂頭思索片刻,擺擺手說道:


  “不用,你將證人還給大哥,他定然會好好留著。”


  隨從驚愕,“那,那咱們怎麽辦?”


  扶影向他一笑,“我自然有辦法。”


  他轉頭笑看雲朔月,“藕荷方才講的故事很好,我的禮物被毀了已成事實,我隻能求父親誰都不要遷怒,息事寧人闔家團圓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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