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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如狐

  “事到如今,隻能一試!”


  費鳴鶴眯起眼睛。


  “怎麽試?”阿小道。


  “他眼下也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不是嗎?”


  “先生是說祖雍?可是,他自家那麽厲害的情報係統都沒找到祖雍,我們怎麽找?”


  費鳴鶴輕咳兩聲,“祖家的勢力找不到的話,祖雍多半是不在大宸境內。我們可以,冒險一騙。”


  “騙?”


  阿小心想果然是高手過招,要騙那種老狐狸的事,也隻有費先生敢想了吧。


  “此前祖少爺剛離開時,就傳了手書給曄哥兒,對不對?”


  嗯嗯,阿小點點頭。


  二爺說過這個事,他當即就把手書送給表小姐了,而後表小姐生怕祖老尚書夫婦擔心,便托人將手書送到祖家讓他們二老放心。


  不然,祖雍失蹤了這麽些時日,若無消息傳來,祖老狐狸恐怕要鬧翻天。


  所以,費老打算怎麽騙那老狐狸呢?


  阿小撓頭不解。


  “既然傳遞過一次手書,可見祖少爺還是很信重曄哥兒的。那如果我們拿出曄哥兒的密信,說他見到了祖家少爺,並且和他在一起。跟曄哥兒在一起,憑他的功夫和機敏,保護祖少爺安全是不成問題的。”


  費鳴鶴兩手一拍,“這算不算是好消息?將這好消息遞給祖老尚書算是個人情吧?這個人情他要拿出誠意來還啊,幫我們如此一個小忙,簡直不算什麽。”


  阿小張大嘴哦了一聲。


  眼前費鳴鶴笑眯眯的臉在他腦海中逐漸變成一隻毛色灰白的更老的狐狸。


  *****************

  阿嚏。


  承曄揉揉鼻子。


  郭孝義看他一眼,眉頭皺起的凹痕更深了幾分。


  承曄看他一眼安慰道:


  “孝義叔別擔心,費老會舍得讓我孤身一人上突倫犯險嗎?”


  “怎麽……”孝義驚異道。


  “是的”,承曄衝他點點頭,抬手在身後虛指了一下。


  “一路上都有人暗中隨行保護,出了事他們自會現身的。”


  孝義將信將疑,眼風淩厲地掃過四周險峻的山嶺。


  承曄作勢要大叫,“要不我假裝遇險,讓他們現身看看?”


  “不要不要”,孝義擺擺手,“隻要有人暗中隨行就好,我想費先生也會做好周全安排的。”


  “去吧!”他揮手催促。


  到突倫還有一段路,因為要趕著在三月三花朝節前抵達,承曄的行程很緊。


  承曄站定,鄭重對孝義說道:


  “蘆笙和他爺爺,這段時間煩請孝義叔多照應些。”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方頭方腦的小木馬遞給孝義,“這個東西或許會有妙用,孝義叔你想辦法托人送到費老和皇上手裏,他們見了自然會懂我的意思。”


  郭孝義一一應了,再三催促他們啟程,承曄和小稟義這才越過村口的隧道和吊橋,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離去。


  “有多少人跟著咱們暗中保護?”


  小稟義將眼睛從周遭陡峭的石壁上挪開,見識過林家的雲追和風逐的功夫,衛家的護衛想必不比他們差,這種險惡的環境也能跟在後麵,她一絲都沒有發現。


  “小妹,我正式通知你一下”,承曄一手搭在小稟義肩膀上。


  “往後你叫江默,脈脈不得語的,默。”


  “從現在開始,我每次叫江默,默默,小默,你記得答應。”


  承曄舒口氣,下次她犯錯的時候就能點名道姓地好好罵一頓了。


  “當然,我們此次在突倫做事需要時時刻刻掩藏身份,我就化名葉成好了,你也記得,我們是表兄妹,你叫江默,我叫葉成。”


  虛虛實實這麽一通說,已被化名為江默的小稟義也乖巧應下了。


  隻是,還沒有回答方才的問題呢!


  “那麽表哥”,江默仰起頭望著葉成,“保護我們的人究竟藏在哪兒?”


  既然此行凶險,一定要提前弄清楚救兵們的行事風格,也好在遇險之時第一時間求救援兵。


  還真是頭疼,葉成表哥撓撓頭,還記得這個問題呢。


  “沒有援兵,沒有護衛,既然此行掩藏身份如此重要,有了護衛豈不是刻意惹人關注?”


  “你……”江默驚掉下巴。


  “是啊,我騙了孝義叔。”葉成攤攤手。


  “他如今有重要的事在做,告訴他事情無非徒增煩惱,於我們要做的事一點助益也不會有,何必惹他擔心呢?”


  “我不信,費老才不會讓你冒這樣的險!”


  “這倒是”,葉成食指指節輕叩下頜用力思索。


  “這麽看來,驚喜全在我們要見的人身上了。”


  此次來突倫要做的事都由費老提前籌備,在突倫協助他的人也已經就位。


  如同江默猜測的那樣,費老定然不會讓他在突倫境內遇險,一定是提前有所安排。


  北上的路途中遇險的可能性很小,即便遇到些賊寇土匪,也不會阻攔他們三個的行程。


  但到了突倫就不同了,需要查探的事情很多,麵臨的潛在危險更大,死敵馮斯道、烏木南江乃至烏木扶雷都在那裏,費老一定盡己所能做了最好的安排才敢讓他隻帶了一個不著調的丫頭就來了。


  想到這裏,不禁開始期待見到這些人了。


  *****************

  已經進入春天的京都,夜色分外濃稠。


  融化到河麵上畫舫樓船內的歌舞絲竹中,摻入接頭如星子璀璨如銀河流瀉的華燈中,流淌在臨水對月倚風懷香的杏花枝頭,撩撥在華服錦袍的京中貴族心頭。


  福寧宮的前院種了幾株杏花,正值花事爛漫時,在夜裏的宮燈下有一種不同於白天的濃豔。


  皇帝疾步走過之時,也不由駐足片刻,貪看了幾眼。


  偏殿內花香氤氳,太皇太後著了家常的桂子綠蹙金繡鳳尾夾衫,正在修剪幾支新折的杏花。


  皇帝行過禮也湊在她身旁看花,自己又感歎:

  “也是常見的花,不知怎麽,放在祖母院裏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花時有序,一年裏統共就開這麽一個月,自然是要使勁力氣開得好開得豔,能讓皇帝這樣的大忙人停留那麽一時半刻來看它,也是它的造化了。”


  太皇太後神色一如往常般慈祥嫻雅,但這句話總讓皇帝心裏一陣怪怪的。


  殿內擺著幾樣皇帝喜歡的點心,李宮令親自斟了茶。


  皇帝一邊吃茶,一邊將幾樣點心都嚐了幾口,祖孫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話。看起來似乎十分閑適,但皇帝總覺得那裏有些不同,自己說不上來。


  桌上還放著一個手掌大的琉璃瓶,內裏清透的水中有幾瓣淡粉的杏花浮浮沉沉。


  皇帝拿在手裏把玩,隱隱能聞到清甜酒香,打開瓶口的軟木塞,酒氣和花香濃重湧上鼻尖。


  “皇祖母,這是什麽?”


  太皇太後看到皇帝手中晃著的琉璃瓶,仿佛剛想到什麽一般回答道:


  “這是杏花醪,用杏花和甜酒窖製而成。”她轉頭尋找李宮令。


  “是李宮令他們家鄉裏傳下來的時令吃食。”


  “杏花醪,名字倒也別致”,皇帝端詳瓶中的花瓣片刻,道,“朕來嚐嚐。”


  也不待李宮令四處找酒盞,皇帝仰頭就著瓶口喝了一口,在口中品咂一番點頭笑道:

  “別有風味,難得酒香中有杏花香氣。這酒適合女孩子喝最好不過了,畢竟美人都能嗬氣如蘭,滿口酒氣總有些煞風景。”


  門外傳來噗嗤一聲輕笑,皇帝見李宮令已經不在殿內,想必此時正在門外站著。


  心道這話很好笑嗎,竟讓她笑出聲?

  身前太皇太後隻是微微一笑,認真看著皇帝,目光中隱隱疼惜。


  “皇帝近日來清減了不少。”她道。


  皇帝並不否認,麵色些許黯然,“北有強敵,朝中未穩,手中無兵,如之奈何?”


  雖然是血緣上的至親,但人生裏從未出現過的人驟然就成了至親祖母,他無法將她當做真正的至親看待。


  他在自己的祖母麵前本能地有一重戒備,言談間避重就輕,真假參半。


  太皇太後對他的戒備似乎渾然不覺,凝眉沉思間口中徐徐道:

  “哀家是個平庸婦人,為政上的東西皇帝還是倚重可信的臣子們來參謀就好。”


  又覺得似乎這樣的回答有些敷衍,沒有真切的關懷在裏麵,遂又說了一句:

  “皇室宗親與有權有兵的臣屬之間聯姻如何?”


  太皇太後的話隻是隨口建議,眼下執掌西南路軍的林世蕃膝下隻一個獨女,掌握著東陵衛的東海公海鴻蒙的嫡子也在弱冠之年並無婚配。


  皇帝眼光一閃,“聯姻,確實是最直接湊效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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