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禦馬
“姑娘不是體麵人,外麵還有些不幹不淨的聯係沒有斷掉,我們是知道的。”
德嬸微微一笑,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嘛,平日裏假模假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也就騙騙那些人。
“我是非吾的人。”
珈藍笑盈盈,看著德嬸怒氣蒸騰的臉,“他舍不得我走呢。”
“啊啊……少爺回來了!”
“娘啊,哥哥回來了!”
在門口望風的德伯和小狼一前一後喊道。
德嬸眸光一變,瞪著珈藍。
珈藍伸出手指抿了一下鬢上的碎發,笑得風流妖媚,“我如果不想走,恐怕誰說都不行呢,嬸子。”
說完一把拉開廚房門,她俏生生立在風口,眉眼盈盈含情望著走近的男人。
“相公回來了。”
柔婉體貼地接過他手上的書,又仰頭望著他的臉,二人相顧一笑。
珈藍方才淘米洗菜挽起了衣袖,此時故意裸露著兩隻手臂親手替他解下披風,文非吾望著她凍得發紅的手臂一陣心疼,趕忙放在手心裏握住,又惹得珈藍一臉羞澀忍不住輕啐他。
嘡!
廚房裏菜刀被大力擊打在案板上,讓所有人嚇了一跳。
“哎呀嬸子”,珈藍大驚失色,從文非吾手裏掙脫,她快步走進廚房,“嬸子你沒事吧,嬸子讓我來幫你。”
“老頭子你過來!”
德嬸手中提著菜刀,在廚房門口探出半個身子。
珈藍神色訥訥地走出廚房,手裏端著茶水進了房內。
“相公累不累?快喝杯茶吧。”
聲線柔和多情,在廚房裏仍然餘音嫋嫋。
“她方才在我眼前就像變了個人,說如果她不想走,誰說了都不行!”
德嬸低聲向德伯轉述。
“這人斷斷不能留,還不知會惹出什麽禍事。我不會寫字,你給家裏去封信,讓老夫人不拒想個什麽法子,讓這女子自請去了吧。”
“眼下她蒙蔽著少爺,讓少爺知情總是不好的,平白惹他傷心。”
德伯神色有些複雜,這女子在外麵遇到無賴糾纏,也不是她的錯。但是在家裏,是真心對少爺好,少爺也是真心高興,他都看在眼裏。
他有些猶豫。
德嬸看他神色,不由更加氣悶,將手裏的菜刀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就聽我的快去寫信,咱家少爺什麽樣的女子不能找,何必平白丟這個臉!”
德伯點點頭,這倒也是,總歸還是有點丟臉。
他這就立即寫封家信,背著少爺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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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如驚濤如奔雷席卷而過,震耳欲聾。
承曄坐在一個草垛上,略略俯身便能看到賽馬場中的全貌。
如此嘈雜的環境中,仍然能聽到身後一人哈欠連天。
“啊……”小稟義張大嘴半晌,“咱們運氣這麽好,一來就遇到寨子裏這麽盛大的活動啊。”
“可不是我們運氣好。”
承曄接口說道,恐怕是特地表演給林景的護衛,孝義叔看的。
這個寨子裏的多數土地都用來養馬,馬比人還要金貴,如今才算看出來是因為什麽了。
落馬,落馬,他們的馬術如此精湛,恐怕很多人遇上他們都要落馬吧。
這落馬寨的名字原來是這樣來的嗎?
小稟義對眼前的盛事提不起太大興趣,她身子往後斜躺,頭正好落在端坐著的蘆笙膝上。
承曄神色訝然,蘆笙並沒有如昨天那般惱怒地躲開,隻是麵色略紅,神情有些羞惱,但仍然乖乖坐著,任由小稟義將他當做枕頭靠著。
“雖然她是我妹妹,但是我仍然要告訴你啊蘆笙,這樣的女孩子不能太縱著她的,不然之後她會變本加厲,更煩人!”
承曄道。
小稟義閉著眼睛嗬嗬幹笑,“你昨天不讓我睡那個舒服的小床,姐姐一晚上都沒睡好!”
她伸出手指向蘆笙一戳,“今天不讓我高興,你就完了!”
蘆笙果然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放緩,生怕一動就會惹惱了小稟義。
承曄失笑搖搖頭,小稟義胡攪蠻纏的功夫他也是服氣的。
“她答應我,帶我出去,離開這兒。”蘆笙道。
“你想離開這裏?”
承曄向四周睃尋,沒找到那個刻木片的老人。
“你爺爺知道嗎?”
“還沒跟爺爺說過。”
蘆笙垂下眼瞼,小臉上神情失落。
承曄從懷裏掏出那隻方頭方腦的小木馬,在蘆笙眼前晃晃。
“帶你出去不難的,但是你要跟爺爺好好說說,你爺爺他可是很厲害的人。”
麵前的小少年忽地抬起頭望著他,杏眼瞪圓,“真的能帶我出去嗎?”
承曄點點頭,又抬手拍了拍他頭上的碎發。
“你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你要跟爺爺好好說說,如果爺爺也願意跟你一起出去,也是可以的。”
蘆笙扁扁嘴,有些許失落。
“爺爺他身體不好,恐怕不會願意出去的,他不喜歡外麵。”
承曄神情一恍,想起昨夜黯淡燈火下渾濁的眼睛。
經曆了滅族之痛苟活下來的老人,為了保住家族裏唯一的血脈,肯定是隻想讓他在落馬寨避世隱居,不再踏足外麵紛紛擾擾的塵世了吧。
“蘆笙,你也會做那些木片對嗎?”
蘆笙認真點點頭。
“爺爺逼我學的,說學不會就對不起列祖列宗,其實我連列祖列宗是誰都不知道。”
少年說完再度扁扁嘴,“讓我學的我都學好了”,他別開臉看向賽馬場,“雖然我不喜歡,但是我學會了,爺爺就許我學自己更喜歡的事。”
“你爺爺是對的,你的家人都很厲害,我知道。”
承曄將小木馬收回懷裏放好,微笑著向滿臉疑惑的蘆笙認真點點頭。
整個寨子裏的男女老少都在這個馬場,現在場內有包著頭巾的婦女和一些中年男人,他們在馬背上各自做著不同的動作。
有人在疾馳的馬背上上下左右靈活翻轉,有幾個婦女好整以暇地側臥在疾馳的馬背上,無論身下的馬如何疾馳跳躍,她們斜臥的身子都隨著馬兒律動,絲毫沒有落下馬背的風險。
有一個健壯的婦人單腳站立在馬背上,另一條腿飛起在身後呈一條直線,兩手撐開如飛燕。
她身後不遠處有個高大的漢子同時騎著兩匹馬,他的兩條腿分別跨在左右並行的兩匹馬上,他一邊控製馬兒齊頭並進,與此同時兩匹馬有時貼近有時略略分開,男子的雙腿也隨著馬兒之間的距離收起或下放。
承曄吸口氣忍不住鼓掌大叫:“高人啊,厲害厲害!”
他自小因家中淵源,禦馬控馬都是基於對敵實戰的技巧,像這樣純粹針對表演的動作練習他做不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表演自然覺得驚豔。
原本已經睡著的小稟義也被他的喝彩聲吵醒,一骨碌坐起來看到眼前情景也忍不住尖叫。
承曄目色微凝,想起費老特地讓孝義叔來招攬這批人,定然是為了軍中所用,眼下這樣的技巧雖然驚人,在實戰中並不好應用,也無法在兵士中推廣。
遠處坐在高台上的孝義叔和夏商耳語一陣,夏商向身旁的人招招手吩咐了幾句便下去了。
不多時有五匹馬從場外進入場內,馬上的人拉開距離之後進入馬場,馬蹄緩緩,馬上的人從掛在一旁的竹筐中取出紅色的細繩向地上鋪灑,馬場上原本還在表演的人也陸續退出場外。
不一會兒,整個馬場的地麵上鬆鬆散散地鋪滿了短小的紅色繩子。
這個東西啊。
承曄咧開嘴,他大概猜出來夏商他們要做什麽了。
果然有一隊中年漢子騎著馬進入列隊,夏商一聲令下,所有人催馬疾衝。
在馬背上的人如同蛟龍一般在馬背上左右翻轉,他們隻用一隻手臂攀住馬鞍,另一隻手在俯身的同時下探,快速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紅繩。
整個過程中馬都處於疾衝狀態,速度極快,但那幾個漢子仍然將場內撒下的紅繩撿起了多半。
場內場外都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尖叫喝彩聲,承曄眼角瞥過場外,見鐵蛋等幾個少年已經上了馬,站在場邊躍躍欲試。
他自己也一陣心癢,這東西他也做得到。
戰場上遇到人馬披甲的具裝甲騎,比如延陵王手裏的浮圖三衛,近身對戰之時,最有效的攻擊辦法便是借助戰馬的快速衝勢,俯身攻擊馬腿,馬兒受傷發狂,背上穿著重甲的士兵跌下馬背時,身上的重甲和跌下的重量都會讓他們一時半刻難以起身。
沒有馬的重甲兵就如同失了翅膀的蒼鷹,靈活性和殺傷力大打折扣,尋常部卒以長槍圍攻也能立時要了他的命。
當然這樣的對戰很危險,人和馬的配合要十分嫻熟,馬和人的速度都要足夠快且靈活,不然在重甲騎兵麵前仍然是討不到便宜的。
此時,小稟義一串哈欠大煞風景,她捂著嘴懶懶地嘟噥,“這個村子的人都不好看呢。”
承曄忍不住笑了,寨子裏的人大多體型高大健壯,膚色偏黑,五官也與中原人有些微不同。
他看著騎馬的男女老幼心中一動,“說不定和你們是同宗同族,他們侍弄馬匹的本事不比厄骨朵部落的族人差啊。”
回想起三十多年前,正是突倫人瘋狂**的時候,他們與父親相遇,被父親解救安置,不是沒有可能。
小稟義不置可否,抽抽鼻子往身後尋找她的人形枕頭。
咿?
蘆笙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