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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對賭

  大約是不成了。


  宜秋沮喪地發現,祖雍從來不按套路出牌,使出來的手段毫無章法可循,自己本想舉一反三,學以致用,回顧整件事的前前後後,她發現自己無從參照。


  因怕流言越傳越廣,再被有心人刻意放大,難免引起更多恐慌,宜秋當下也不敢再多耽擱,自馬房牽了馬一路往衛府飛馳而去。


  衛府後院費鳴鶴的廂房內。


  翠漪臉上掛著淚痕,將一碗黑沉沉的藥端到稍間的暖榻邊。


  費鳴鶴此時正披衣坐在暖榻上凝神苦思著什麽,乍一看到翠漪眼中嫌惡之意大盛,一揮手便將她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準不許進來。”


  翠漪被藥燙了手腕,本能地瑟縮了下,眼淚又從未幹的淚痕上流下來,蹲下身子一麵揀地上的碎瓷片,一麵偷偷拿袖子揩淚。


  衛夫人去世後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仍然對馮斯道和綠漣心懷恨意,連帶著不喜翠漪,本能地不信任她。


  費鳴鶴看了翠漪一眼,麵露嘲諷皺眉道


  “既有些忠心,就好好照顧少爺小姐好好打理衛府,在我麵前別做這些樣子!”


  翠漪羞憤交加,大著膽子問了句“既如此疑我恨我,當初為何又納了我?”


  哼,費鳴鶴僅報以冷笑。


  “還不是府裏這幫人一直攛掇,加上我這把老骨頭也確實需要有人伺候著才能續命——好活到少爺出息的年歲,也有臉下去見衛帥。”


  外麵傳來一聲輕咳,有管家低聲道

  “表小姐來了,請見先生。”


  費鳴鶴答了聲“快請進來。”


  又快速看了眼翠漪,見她已經將地上的狼藉清理幹淨,飛快地將麵上淚痕拭幹,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


  “先生,秋兒遇到了件麻煩事,來找您幫手。”


  宜秋的聲音很快自門外傳來,不過片刻功夫便踅入稍間。


  翠漪微笑著幫她結下翠羽織金妝花大毛鬥篷,宜秋愣了愣問道


  “翠姨怎麽了?”


  同為女子,她在這一點上直覺很對,翠漪明明剛哭過。


  翠漪將宜秋的鬥篷撣平了輕輕掛在一遍,頭低垂著笑了聲,

  “能有什麽事,表小姐和先生先談著,我去沏壺好茶來。”


  “是因為查流言源頭的事?”


  費鳴鶴對她們二人的一問一答恍若不聞,溫言問宜秋道。


  “正是,先生果然妙算。”


  費鳴鶴慈愛一笑接著說道


  “表小姐定是將人手全都撒出去打聽走訪了,法子是對的,隻是慢了些。”


  宜秋輕跳一下拉著費鳴鶴一隻胳膊搖著,“所以來求先生妙計。”


  費鳴鶴自嘲地攤攤手,眼睛裏卻是寵溺


  “可惜費老這次也想不出什麽巧宗兒”,頓了一頓又道“不過笨辦法倒想出一個。”


  宜秋眼睛一亮大笑道“費老這裏沒有笨辦法,都是巧宗兒。”


  “自來傳謠者對於謠言是否屬實也隻有兩種心態,其一,認定謠言屬實,想要盡快告知所有人;其二,自知謠言不實,放出流言隻為達成別的目的。那秋兒你說,這次流言所說互市失敗究竟是真是假?”


  宜秋思忖片刻,攤攤手道


  “秋兒也不知道。”


  “是,老夫也不知道。但是,若謠言不實,待幾日後互市成功的消息傳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我們無需擔心,線下當然也就無需解決。所以,我們要解決的隻有一種情況,謠言所傳的確屬實,傳謠者確實提前知道互市失敗的真相,進而才將消息提前放了出來。”


  “在京都中,什麽人會關心互市失敗並願意將消息放出來?”費鳴鶴突然發問。


  也是隻想了片刻,宜秋冷笑著答道“大約有極少數的商人,更多的是在朝的官員罷,最初傳這個流言的人,一定不是出於什麽善意。”


  “好了,笨辦法就是,設個大賭局,我方出高價賭大宸與土奚律互市必成,這賭金越高在官員們之間傳得越廣越好,自然會有那些自認已得到真相的貪婪之人前來對賭。”


  費鳴鶴抿了抿嘴,麵上帶著輕嘲道


  “這就是笨辦法。老朽做不到,你大約也做不到,想來……隻能麻煩祖家公子了。”


  噗嗤。


  宜秋掌不住笑出聲來,看來人人都知祖雍是個地道的紈絝,隻是笑著笑著,她心底某處也柔軟起來。


  費鳴鶴與宜秋一老一少正在探討如何找出傳謠者之時,翠漪到了東廂房後新搭起的隔間,關了房門後便哀哀地低聲哭起來。


  自她與費鳴鶴做了姨娘,並不受寵愛,這是衛府上下都看在眼裏的,費鳴鶴更是叫人在房後臨時搭起了一間房,權作翠漪的住處。


  衛府上下多有替翠漪暗暗不值的,但礙於費鳴鶴在府裏受敬重的程度,誰也不敢公然替翠漪說話。


  “翠姨娘,你在嗎?”


  門外有年輕女孩的聲音怯怯問道。


  翠漪忙拿起帕子胡亂拭了淚,平緩了胸口氣息,低低應了一聲。


  進門的是暖晴房裏的小丫頭青枚,她手裏拿了個繡繃衝著翠漪晃了晃。


  “小姐為著答謝嘉和公主贈來的幾個扇麵,說要給她繡幾個香囊戴著玩兒,今日這幾片薔薇葉子老是繡不好,特地讓我拿來給翠姨娘瞧瞧——您的繡活兒在咱們府裏沒人能比得上。”


  翠漪掩飾著哭泣之後眼皮上的些許火辣辣的脹痛,微笑著接過繡繃湊在窗下就著光細細端詳,半晌之後拈起針刺入緞麵補了幾下,仿若無意地問道

  “我記得扇麵都是前幾個月公主給的物件了,怎的這幾日才想起要繡香囊給公主?”


  青枚嘿嘿笑了幾聲並不答話,湊在一旁看她的繡活兒,不意看到翠漪拿著繡繃的左手背有些紅腫,袖子上還殘留有黑色的汙跡。


  “翠姨娘,你的手傷著了嗎?還有些藥味。”


  翠漪這才想起方才在費鳴鶴屋裏藥碗打翻後燙傷了手,便將繡繃遞給青枚,自己到臉盆裏打濕了個冰帕子敷在手背上。


  “照著我繡的樣子再添上幾針便好了,你告訴小姐天氣冷了不要老是做針線,嘉和公主待她好,香囊晚送她幾天不會放在心上的。”


  青枚低聲應下,卻也不走,解下腰間的帕子,幫翠漪擦拭袖子上殘留的黑色藥渣,聲音竟是哽咽了


  “翠姨娘受苦了,費先生真是的,竟然如此待姨娘,您又是何苦要受這份罪……”


  她看著翠漪漸漸紅了眼眶,又低聲囁嚅道

  “想當年……待翠姨娘是如何好,您要是有了那份心氣,怎會受這樣的苦。”


  翠漪身子一顫,忽地張大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


  費鳴鶴廂房的稍間內此刻並未掌燈,一個身影立在梨花櫥後的暗影裏,向榻上偎著的費鳴鶴輕輕說道


  “是小姐房裏的青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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