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公主訓示，你還不跪下？
段華音如此安排，自然是故意的。
她與沈淩絕相攜進入湯房的時候，便看著麵前一排負責伺候的侍女道：“寧玦，你還記得嗎，這些人都是我們房裏近身伺候的人……”
說著，指向了鳳凝煙：“尤其是這個，她叫雲煙，當初是我親自把她從青樓裏贖身出來的，她也很是知恩圖報，對我們倆忠心耿耿。雲煙，你抬起頭，讓駙馬瞧瞧。”
鳳凝煙沒想到段華音竟然如此介紹她，青樓裏出身的女子，自然是不清白的了。
她抬起頭望著沈淩絕，果然從他輕蹙的眉頭和冷漠的鳳眸中，看出一絲難以掩藏的厭惡。
沈淩絕的目光隻如蜻蜓點水一般掃過了鳳凝煙的臉，便漠然走了過去，對段華音說道：
“阿音，這些人我一個也記不起來了，所以不想讓她們伺候，尤其是……那個雲煙……”
鳳凝煙知道沈淩絕一向有潔癖，又豈會容許一個青樓裏賣過笑的女人觸碰他使用的東西？
她心裏卻一點也不難過，畢竟沈淩絕的脾性始終如舊，她對他了如指掌，這樣一來，她一定能重新奪回他的心。
但段華音卻一臉不忍：“駙馬最是宅心仁厚，看在她們都是可憐人的份上，還是留下吧，別太難為這些可憐的姑娘了。”
沈淩絕見段華音如此善良，自然也沒有再堅持，畢竟這裏是她的公主府，而他，不過是人家的駙馬罷了。
他沒有讓鳳凝煙等人退出，侍女們便各司其職，伺候公主和這位“駙馬”一起沐浴。
鳳凝煙做的是最累的活，也就是將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從湯房外麵提進來，倒進寬闊的木桶中。
段華音親手為沈淩絕寬衣，目光則一直瞄著鳳凝煙，巴不得找到她的錯處，好數落一番，讓沈淩絕更加厭惡她。
可是，鳳凝煙提著兩桶熱水走進來，卻走得四平八穩，一看便是常年習武鍛煉，才會有一般女子沒有的膂力。
沈淩絕除下外衫，隻留了一套中衣，等得有點不耐煩，不經意瞥了一眼浴盆。
卻看見那個叫“雲煙”的侍女，提著兩桶沉重的熱水，出出進進，穩穩當當，一滴水都不曾搖晃濺出，腳步更是異常輕快，身姿挺拔，行動如風，這利落的感覺，和別的侍女截然不同。
他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段華音立刻發現沈淩絕對鳳凝煙側目相看，不由妒火中燒，便狠狠朝守在浴桶旁邊撒花瓣的侍女澄兒使了個眼色。
澄兒是段華音的心腹，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便不露聲色探出腳，絆了鳳凝煙一下。
鳳凝煙不妨一個侍女會故意來絆她，身子不由趔趄了一下，手裏的兩桶水頓時劇烈搖晃，直朝她的手潑了上來。
“啊！”十指連心，那灼燒的感覺讓鳳凝煙忍不住驚呼一聲。
“幹什麽一驚一乍的？”段華音佯作受到驚嚇，看著兩桶水全都潑在了地上，恨鐵不成鋼地道，“雲煙！你怎麽總這樣笨手笨腳的？這可是沸水，萬一潑到本公主和駙馬身上，可如何是好？”
見公主發脾氣，所有的侍女都嚇得急忙跪下。
鳳凝煙的手疼得鑽心，眼看手上一瞬之間起了無數水泡，她才明白，澄兒不過是受了段華音的指使，故意絆她的。
她怒視著段華音，眼睛裏恨得要噴出火來。
沈淩絕見狀，眉頭一皺：“公主訓示，你還不跪下？”
鳳凝煙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假扮段華音的侍女，所以這個時候，侍女怎麽可能怒視主子？她咬了咬牙，壓下憤怒，單膝跪下。
段華音的貼身嬤嬤蕭姑姑看見鳳凝煙如此倔強，便走到鳳凝煙身後狠狠推了她一把：“你這醜婢，若不是公主好心替你贖身，你如今還在青樓裏替那些娼妓和恩客洗衣服鋪床呢！笨得要命，提水提灑，連跪也跪不好！”
鳳凝煙雙手劇痛之下，單膝跪地，本就失了平衡，被她一推，不由向前撲去。
眼看她滿是水泡的手就要按在地上，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抹熟悉的薄荷香味掠過她身旁……
就在她撲倒在地的那一刻，沈淩絕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整個人抱住。
若不是這樣，她手上的水泡就會在按住地麵的那一刻，全部破裂！那比灼傷更痛，而且終身留下醜陋的疤痕！
鳳凝煙驚愕之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隻見沈淩絕眼眸中那一絲厭惡已經消失，代之的，是對弱者的同情與憐惜。
但是，他並沒有將她抱緊，手臂間空出的距離，意味著他是不情願碰她的。他，還是沒有記起她。
鳳凝煙不由淚眼朦朧，緩緩抽離了身子，淒然一笑：“謝謝駙馬……”
沈淩絕看見她淚水盈盈的眼眸，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禁心中一疼，緩緩放開了手：“你燙傷了，快回去抹些燙傷膏吧，這幾日，不需來伺候了。”說罷，轉身站起來。
鳳凝煙將苦澀的眼淚往肚子裏咽，低頭溫順地道：“是，公主、駙馬，奴婢告退。”
段華音本來還惱怒於沈淩絕攙扶鳳凝煙的舉動，但見他轉頭就讓鳳凝煙走了，她心裏說不出的解恨。
看著“雲煙”落寞地轉身離開，沈淩絕的心頭像是被一片冰冷的寒意包裹著，對段華音淡淡說道：“阿音，你也不要服侍我了，我自己洗就好。”
段華音一愣，不甘地道：“可我們是夫妻，一起沐浴又有什麽呢？”
沈淩絕眼中閃過一絲膩煩：“我說過，給我些時間。像現在這樣什麽都記不起來，我真的無法跟你親近……你不要逼我。”
段華音不敢激怒沈淩絕，就算她能控製沈淩絕的心智，但卻無法改變他骨子裏那種天潢貴胄的威嚴和霸道。
他不願意的事，誰也無法強迫。
段華音溫柔一笑，隻好答應：“好，那我便回房去沐浴，等你洗好了，咱們夫妻倆一起入宮給皇兄請安。”
沈淩絕淡淡“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浴桶旁那一灘水漬上，眉頭緊緊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