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安心等我回來
這話讓鳳凝煙痛心極了。
她明白，太皇太後一向精明通透，所以眼裏不揉沙子，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如何能寬慰得了病入膏肓的人……
沈淩絕見鳳凝煙難過起來，便握住了她的手，用溫柔的目光默默地安慰她。
然而這情景落在太皇太後眼中，她眸底卻劃過一絲怨毒的殺氣。
緊接著，她便說道：“哀家知道，你們是不想讓哀家老在外麵，人之將死，都要回家，才算是落葉歸根。”
“但是哀家在宮裏待了一輩子了，既然時日不多，就不想再回去。你們不是說，太上皇和敏太妃在江南嗎，哀家也想去看看秀麗嬌美的江南風光，說不定還來得及見他們一麵。”
“什麽？”沈淩絕聽了不由緊張起來，“太皇太後要南下？”
連鳳凝煙也同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種身體狀況，一旦南下，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宮了。
沈淩絕和鳳凝煙急忙勸阻，但是太皇太後很堅持。
“哀家已經被這四四方方的皇城束縛了一輩子，如今雖然來了上陽行宮，可到底還是在宮裏。臨了，你們也不許哀家看一眼我大玥的壯麗河山，風土民情嗎？難道哀家的命就必須斷送在宮裏才算體麵？”
一番話，倒問得帝後啞口無言。
誰也不能替太皇太後決定選擇什麽樣的方式走完人生最後一程，她的意願，也是孫子、孫媳所不能違背的。
沈淩絕和鳳凝煙隻好說回去商量一下細節，便離開了潤暉堂。
回到椒房殿，沈淩絕滿麵愁雲，鳳凝煙就摒退宮人，靜靜地沏了一壺茶，端到沈淩絕麵前。
蘭珠見帝後都不開心，也忙去把兩個孩子抱來，放在一旁搖籃裏，讓沈淩絕看著高興。
沈淩絕坐在兩個搖籃中間，望著兩個孩子，倒是展顏笑了幾下，可很快就又開心不起來了。
“煙兒，這件事實在難以答應，”沈淩絕機械地搖晃著搖籃，卻痛苦矛盾地道，“可是我怎麽忍心拒絕太皇太後最後的心願……”
鳳凝煙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道：“葉先生說，太皇太後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恐怕也就是半個月。我明白你想盡孝，完成她的心願，但也害怕她離京後再也回不來。淩絕，順從太皇太後的心願固然重要，可若是這心願不合理，這就需要我們拿定主意不妥協了。”
她的話，還算十分理智。
可沈淩絕竟聽不進去：“合理，未必合情。我已經讓解語閣傳信給太上皇和敏太妃，可是他們雲遊不定，書信未必能馬上傳達。何況從江南回京，再快也需要十天。太皇太後想要下江南，說不定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怕失去見太上皇最後一麵的機會。母子連心，如今你該明白的。”
鳳凝煙不禁語塞，沈淩絕理解的角度，和她不同，所以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去想，太皇太後下江南的目的，就是和兒子見最後一麵。
不顧車馬顛簸，不顧病情嚴重，不顧會不會客死異鄉，也要去見一見兒子，這的確是一個母親才會做出的選擇。
鳳凝煙心中一軟，點頭道：“好，我們陪她老人家一起去。”
沈淩絕卻將她摟進懷裏，搖了搖頭道：“不，我陪太皇太後一起南下，允澈和允淇還沒滿月，哪裏經得起舟車勞頓，你和孩子必須留在上陽行宮。”
“可是我若是不跟你一起，怎能放心！”鳳凝煙立刻反對。
沈淩絕寵溺地吻了吻她額頭，又將手伸進搖籃裏，握住了兒女軟軟的小手，不舍地道：“你看，孩子們這麽小，南下路上氣候多變，我們怎麽能忍心讓孩子們跟著南下？”
鳳凝煙擔心孩子，可也更擔心沈淩絕和太皇太後南下會不會遇到危險，便急切地道：
“把他們留在宮裏吧，讓羽蘇和思婕替咱們照顧半個月應該不難，何況宮裏有乳娘，再不放心，把蘭珠也留下。”
沒想到沈淩絕聽了這話，慈愛的目光頓時變冷，看著允澈，沉聲道：“胡說，允澈可是我們的皇長子，是江山社稷的未來，羽蘇他……他和莊思婕又沒有當過父母，哪裏能照顧得好？”
鳳凝煙聞言愕然，同時從沈淩絕的眼中看出一絲忌憚之色……
她不敢相信，難道沈淩絕如今對羽蘇開始有所猜忌，所以才不願意將孩子托付給羽蘇？
她不由想起了先前沈淩絕在她身邊安排暗衛的事，想起更早的時候，沈淩絕因為她在紫氣東來閣私見羽蘇而大發雷霆，還杖殺了幾名說閑話的宮女……
難道就因為這些事，所以沈淩絕就再也難以信任羽蘇？
還是說，他如今當了皇帝，心態也不同了，所以才連唯一的兄弟也沒辦法信任了？
鳳凝煙不由心疼，因為隻有她知道前世今生，沈淩絕在奪嫡之爭中受過多少算計，多少迫害。
經曆了慘烈的奪嫡之爭，任憑沈淩絕的心再怎麽柔軟，也會被磨礪得生出一層厚厚的盔甲吧……
她不怪沈淩絕變得多疑，隻是由此及彼，想起自己的孩子。
她看著允澈和允淇，想起自己和蘭珠談過的那番話，越來越害怕將來自己的兒子們也為了帝位互相算計、猜疑，甚至落得兄弟相殘的地步……
不過這些事都沒有發生，所以現在擔憂也隻是杞人憂天罷了。
但沈淩絕南下的事卻近在咫尺，她無論如何也要盡力去阻止，即便忤逆太皇太後也要阻止。
“可是淩絕，你也知道解語閣發現了沈幽篁的蹤跡，他製造的暗器手銃既然在京城南麵的百裏鎮附近出現，我們就該加強京城的防衛，而不是給他機會。你現在帶太皇太後南下，不正是給他刺殺的機會？”
沈淩絕聽了，目光森寒，不屑地冷哼一聲道：“沈幽篁？他便是當麵對我出手，也不可能得逞！煙兒，你放心，我會帶景棋和暗衛高手南下，而且出京之後，就喬裝成百姓，像咱們往次一樣，一定不會有事。你隻要好好照顧孩子們，安心等我回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