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雖然太皇太後說要做東，但兩宴並作一場，自然是不需要太皇太後自掏腰包。
在朝會午宴上，帝後與太皇太後麵南而坐，大玥朝臣坐在左首下方，吐蕃使臣依然在右首席位依次坐下。
瑄王妃莊思婕和羽蘇坐在左首第一席，昭示著瑄王夫婦身份貴重。
而今天羽蘇凱旋而回，所有人都替莊思婕高興，鳳凝煙也特許後宮妃嬪和六尚局姚尚宮以下、女官署秦窈娘以下的高階女官列席。
吐蕃王子剛才被羽蘇教訓了一頓，心裏十分不悅，但是看見位居第二席的和昭儀，這才來了精神。
和昭儀遠遠看了索齊格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暗示。
索齊格失魂落魄片刻，急忙起身向大玥帝後敬酒。
沈淩絕早已命人將皇後的酒換做冰糖雪梨湯水，鳳凝煙便可以放心舉杯暢飲。
酒過三巡，大玥的舞姬進殿獻舞，沈淩絕早已覺得沒有新意，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吐蕃王子便起身說道：“為了慶賀大玥平定沈幽篁的叛軍，敝國帶來許多賀禮，與大玥同慶。另外還有二十名舞姬，為大玥皇帝陛下獻上吐蕃的歌舞，請皇帝陛下準許她們入殿。”
沈淩絕聽了不禁皺了皺眉，此情此景，當初在段華音和親之後，段流韶前來送嫁妝的時候也出現過，那時南疆可是送來了五十名舞姬，其中不乏一些身負武功的女子……
如今吐蕃也獻上舞女，沈淩絕如何能看得入眼。礙於禮儀，帝後和太皇太後還是耐著性子看完了這些舞蹈，哪想到吐蕃王子索齊格見沈淩絕不時皺眉，心不在焉，而瑄王夫婦更是一眼也不瞧，舞蹈跳完，現場除了吐蕃使臣鼓掌喝彩，大殿左側根本是鴉雀無聲。
索齊格覺得被輕慢了，不由憤憤然道：“皇帝陛下如此心不在焉，難道是嫌棄我們吐蕃的姑娘嗎？”
鳳凝煙聽了，不禁一笑，心道，不過是區區幾個舞女，還想讓大玥皇帝高看到哪裏去？
沈淩絕被這麽質問，不禁惱怒，心想這索齊格也太無禮。
然而他身為天朝上國的帝王，對於千裏來朝見的盟國，還是要留幾分顏麵的，便微笑道：
“索齊格王子何出此言，吐蕃國應和大玥一樣推崇佛教，想來王子也與朕一樣信奉‘眾生平等’。既然眾生平等，心中不該有尊卑優劣，又何來嫌棄一說？”
索齊格哪裏領教過漢人的狡猾與辯才，不禁被沈淩絕反問得啞口無言，結結巴巴一陣子，才艱難地說道：“那就請皇帝陛下品評剛才的舞蹈吧！”
他明知沈淩絕沒有看舞蹈，卻非要沈淩絕當眾品評，再一次讓大玥君臣感受到吐蕃咄咄逼人的愚蠢。
太皇太後十分不喜這位吐蕃王子，本來笑微微的，一下就板起臉來。
鳳凝煙卻淡淡一笑，放下了酒杯說道：“吾皇乃是習武之人，政務之餘便是舞刀弄劍，或與本宮讀史書、論戰略，並不在意歌舞等附庸風雅之事，恐怕難以給王子一個中肯精準的評價，還望王子見諒。”
眾吐蕃使臣聽了，都暗暗抹了把汗。
誰不知道皇後娘娘是十萬寧南軍的少帥，武功韜略自然不必說。
都道是她因為姿容傾國傾城才深得皇帝寵愛，可沒想到這夫妻倆私底下的興趣愛好竟然是切磋武藝、煮酒論史，討論怎麽打仗。
有這樣驍勇善戰的皇後，才有這樣不沉迷後宮繁華的皇帝，鄰國如何能不膽寒？
索齊格本就是養尊處優，從未上過戰場，這回來大玥也是他父王有心讓他曆練曆練。
可他一聽大玥皇帝和皇後私底下幹的竟然是這些事，想起他自己整日裏除了摔跤賽馬就是摟著姬妾宮女尋歡作樂，一股膽怯之意油然而生。
太皇太後和後宮眾人見皇後一句話便震懾吐蕃王子及使臣，都在心裏暗暗叫好。
羽蘇和莊思婕夫婦倆更是會心一笑，對飲一杯。
索齊格定了定神，卻沒忘記自己此來除了錦上添花，還有別的任務。
他抹了一把臉，硬著脖子反問：
“往日聽說皇帝陛下獨寵皇後娘娘，如今一見，果然不假。大玥帝後伉儷情深，實在讓人羨慕。可是，本王子來時，就聽見沿途百姓議論，說和昭儀和親之後連一次侍寢都沒有，本王子也好奇，難道大玥皇帝就是這樣表達聯姻結盟誠意的嗎？”
誰也沒料到，這個吐蕃王子竟然會管起大玥皇帝的家務事來了。
就連身後達爾喇等人都深覺不妥，趕緊拉了拉索齊格的袖子，小心地提醒。
但索齊格依舊我行我素，瞪著沈淩絕，不滿地等待一個答複。
說到這件事，鳳凝煙就無名火起。
他們吐蕃當初劫持莊思婕，逼迫大玥接受和親，就該知道和昭儀討不了好。那麽就該知道什麽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之後和昭儀在大玥是什麽待遇，吐蕃還有什麽立場去管？
何況，和昭儀本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沈淩絕不禁看了一眼和昭儀，隻見那個容貌嬌美的女子正含情脈脈望著他，那情愫是半點都做不得假的。
這樣崇拜渴望的眼神，沈淩絕不是沒有看到過，也不止在和昭儀眼中見到，不過這一生，讓他心動的人，唯有一個罷了。
他冷冷地轉過臉來，睨了索齊格一眼：“朕後宮中的妃嬪何時侍寢、由誰侍寢，自有內侍監的宦官來安排，說到底這是朕的家務事，朕不明白王子為何有此一問。難道在吐蕃國，國君妃嬪侍寢之事，竟由王子過問安排嗎？”
話音一落，殿中不知何處傳來“噗嗤”一聲笑，這笑聲雖然不大，可就如同一個火辣辣的巴掌打在索齊格的臉上，讓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年輕人臉紅成了豬肝色。
這不就是說，索齊格和大玥後宮內侍監的太監一樣嗎？
“你……你們……欺人太甚！”
他在吐蕃幾時受過這樣的嘲笑諷刺，不由火冒三丈，一屁股坐下，若不是外交場合，他早就拔刀把桌子砍成兩半來泄憤了。
可是達爾喇等人卻更頭疼，這簡直就是自取其辱，是王子管大玥後宮之事在先，人家大玥皇帝總不能跟他交代為什麽不寵幸妃嬪這種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