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後宮的怨懟之氣
濃雲密雨方歇，鳳凝煙背靠在沈淩絕懷中，臉頰的緋紅尚未褪去，水潤的唇間還喘息急促……
她閉著眼睛，一雙睫毛微微顫動，頂著那濃濃的睡意睜開眼睛，輕聲道：“淩絕，我做什麽事，你都會支持的，對嗎？”
沈淩絕的手輕輕撩著溫泉，灑落在她柔滑的肩頭，看著清亮的水流匯聚在她深陷的鎖骨窩裏，唇邊帶著抹不去的溫柔笑意。
“嗯。”他隻慵懶地答了一個字，卻是來自帝王的金口玉言，一諾千金之重的。
鳳凝煙微微一笑，心安幾分。
“那我要找個由頭，將睿嬪放在六尚局，你自然是同意的咯？”
“隨你高興……”沈淩絕狹長鳳眸裏漾滿了寵溺的笑意，但過了片刻，他突然反應過來：這算什麽事兒？
“等等，煙兒，睿嬪做的不錯，卻不知道哪裏出了紕漏，竟然從妃嬪貶謫成女官？我不是反對，隻是提醒你，這件事沒什麽先例，為著皇後的聲譽，你還是要謹慎處置才好。”
鳳凝煙笑道：“這是我答應睿嬪的事。她這封號可不是白來的，從選秀前到入宮後，她一直都沒有承寵之心；最初苦於適齡女子必須選秀的規定，不得不進宮，可是她自己卻和瑄王妃有同樣的誌向，不甘心被後宮埋沒。這段時間我放手讓她去表現，正是為了這件事做鋪墊呢……”
沈淩絕這才恍然大悟，不禁笑著刮了鳳凝煙的鼻尖一下：“我還以為你是要培養個協理六宮的助手，想不到竟有這樣的打算。”
“你得了吧……”鳳凝煙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再不說明白，你恐怕還以為我突然轉性了，要把睿嬪送上龍榻吧？你想的美……”
沈淩絕朗聲大笑：“你就是把仙女送上我的龍榻，我也不行的……除非你把癡情蠱給我解了，咱們一方二便……”
鳳凝煙惡狠狠地轉身，雙手立刻纏上他的脖子，像八爪魚似的摟得緊緊的：“你休想、你休想！你要敢對別的女人動那樣的念頭，那就不是什麽一方二便，是一拍兩散！你自食其言，我便回寧南郡，永世不還！”
“哎喲……”沈淩絕被她勒得透不過氣，趕緊求饒，“娘子鬆手，鬆手……擠到皇兒了……”
鳳凝煙這才鬆手，氣鼓鼓地道：“總之，睿嬪的事情就這麽定了，我很快就會安排一個合理的理由讓她去六尚局。”
“是是是，這都是你的妃嬪，自然你說了算。”
沈淩絕喜歡看她吃醋，隻覺得她那使小性兒的小模樣可愛極了，哪有不依的，反正他相信自己的皇後絕不會做落人口實的事，隨她折騰去吧。
他隻要能抱得軟玉溫香在懷，那就踏實了。
這夜的上陽行宮，節慶的熱度還未消，到處的花燈和懸掛的飾品都不曾撤下。
但是太陽一落山，涼夜便到來了。
黑夜，是後宮寂寞的妃嬪最害怕的東西，因為它太冷，太長，太折磨人，總要尋些事情做，才好打發過去。
胡晴汐居住的西偏殿，在後晌被西曬日頭曬得悶熱，到了晚膳時分，開著窗戶才透進些許涼意。
她和玉扇不願悶在房間裏等風把熱氣吹盡，便拿了捕蝴蝶的羅兜出來，在漓雨軒的庭院中捕捉螢火蟲。
漓雨軒的正殿門前恰好有一灣清亮的小溪流過，熱氣早就散了，一開門窗，夜風南北對流，也絲毫不熱。
可是和昭儀卻還是覺得胸口悶得難受，想起自己輸給了那個一向窩囊小家子氣的沈迎芷，就恨得睡意全消，滿心火氣。
迎月和迎雙隻好提議去院子裏納涼，和昭儀便走出來，可是一眼就看見在花叢裏捕捉螢火蟲的胡晴汐與玉扇。
胡晴汐和玉扇兩人穿著長裙，穿梭在花叢間十分笨拙，但好在螢火蟲多，還是捕捉了不少。
兩人將螢火蟲從網兜裏抓出，放進碧紗袋裏，那螢火蟲便在袋子裏一閃一閃，卻飛不出來了。
二人歡聲笑語，看在和昭儀眼中，卻是分外紮眼。
她不由冷冷地咳嗽一聲，緩步走了下來。
胡晴汐循聲望去，看見和昭儀冷著臉，便也斂去幾分笑容，遠遠招呼道：“昭儀姐姐，你也出來納涼嗎？”
和昭儀輕輕理了理步搖，抿了抿發髻，優雅地走到花叢旁，幽幽歎息一聲：
“唉……今日的女紅比賽，本宮和熙嬪妹妹並列第二，雖也入了三甲，但到底是輸給了別人。本宮想著太皇太後這會子必定失望極了，就食難下咽、無法安枕。想不到熙嬪妹妹倒還有‘輕羅小網撲流螢’的興致……”
這話胡晴汐是認同的，畢竟太皇太後最看重和昭儀的作品，也希望胡晴汐能得到一個好成績。
但如今，和昭儀卻被一個十三歲的黃毛丫頭比下去，太皇太後嘴上不說，恐怕心裏對她也有些失望的。
隻是能取得第二名，胡晴汐是心滿意足，更是出乎意料，憑什麽不高興呢？
胡晴汐將碧紗袋交給玉扇，走出花叢，心平氣和地笑著道：
“昭儀姐姐的繡品，確實要比七公主的好一些，可是誰也沒想到，皇後娘娘會想出這樣的新規則，不以繡工論雌雄，卻以價格分高低。”
和昭儀聽了，憤憤不平地道：“是啊！那些皇親貴戚的家眷們，哪個不懂得見風使舵？七公主的繡像選了帝後為題，誰敢不買賬，何況皇後娘娘親自叫價到兩千兩銀子……這讓旁人還怎麽競爭？”
其實她在正殿裏已經埋怨許久，隻是迎月和迎雙附和幾句也就沒了詞，也說不到點子上，令人有氣也無處發。
胡晴汐知道這時候和昭儀就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讓她心理平衡，不然她會一直這樣憤憤不平下去。
於是她順著和昭儀的心意說道：“七公主不過是投機取巧，偶爾僥幸，姐姐的水準遠遠在她之上，這一點是有目共睹，實在不必生氣。話說回來，姐姐的錦鯉祈福圖，是以太皇太後的祈福大典為主題，您對太皇太後一片孝心，豈可用金錢衡量？太皇太後怎麽會忽略了姐姐孝心，在乎那無謂的虛名呢？”
和昭儀聽了這話，別說心裏舒服了，就連四肢百骸、每個毛孔都覺得熨帖不已。
她終於展露嫵媚的笑顏：“熙嬪妹妹說話入情入理，教人豁然開朗，隻要太皇太後能感知本宮這份孝心，也就夠了。”
說著，她眼睛瞟向椒房殿的方向，有些似笑非笑地道：“隻是好好的一次女紅比賽，卻成了拍賣大會，後宮裏的怨懟之氣，這會兒都朝椒房殿飄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