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除了皇後，還能有誰
言光祿一聽，死命憋住了笑，連忙應喏。
皇上可真是對皇後娘娘一往情深啊，想得真長遠。鑲金的字，哪怕天天翻、翻個十年八載也不會磨沒的……
接著，皇帝擺駕關雎宮，自有小太監麻溜兒地提前跑去，告訴皇後娘娘這個消息。
結果本就是預料之中，所以鳳凝煙早就命蘭珠準備晚膳了。
後宮裏的妃嬪，為了能早點知道皇帝選擇誰侍寢，要麽讓小太監到了時辰去乾元宮外等消息，要麽讓人在宮門外假裝灑掃，窺探皇上聖駕的動向。
所以“皇帝翻了皇後的牌子”這個消息，飛快地傳遍了後宮。
那些翹首期盼皇帝駕臨的妃嬪們，個個都望著關雎宮小廚房上升起的嫋嫋炊煙，又羨慕又嫉妒。
尤其是胡家的千金，還巴巴地沐浴熏香，穿戴了最好看的衣飾，準備了豐盛的晚膳和甘甜不醉人的美酒，就連寢殿裏的燭台都特意撤下一部分，銀燭換上了雕花紅燭，製造出喜房一般旖旎的氛圍……
當關雎宮升起絢麗華燈那一刻，她們的期待全都泡湯，這些安排也全都白費了。
胡瀅雪頭一個不服，晚膳也沒胃口吃，慫恿著胡晴汐和胡湘宜一起去萬福宮告狀。
胡晴汐本來不想去，還安慰姐妹：“日子還長著呢，皇上不會天天在關雎宮的。”
可胡瀅雪卻說：“咱們這位皇後可是個專寵的主，那和昭儀進宮一個多月了，連皇上的頭發絲都還沒碰到呢！二妹妹要是覺得不打緊、不想爭，不願與我和三妹妹一起見太皇太後，你就在這裏等吧！”
胡晴汐想到和昭儀的處境，心裏也不是不慌的。
如果皇後真的如此霸寵，恐怕也隻有太皇太後能管束她了。
胡家三個本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若是胡晴汐一個不去，得罪了姐妹不說，還讓太皇太後覺得她不在乎承寵之事，不願為胡家效力。
到時候，太皇太後扶持胡瀅雪和胡湘宜，卻把胡晴汐晾在一邊，那她豈非更難翻身？
所以，榮嬪、熙嬪和嘉嬪都來到了太皇太後宮中。
胡湘宜年紀小也最會哭，在家的時候就以此博得家中長輩許多疼愛，到了太皇太後跟前，便往她腿上一撲，哭訴道：“太皇太後，湘兒想回家……這宮裏是沒法待了！”
隨著胡家千金冊封、賜號，太皇太後心情剛好了幾天，以為胡家三女在後宮也該順風順水一陣子了，突然聽見這樣的話，自然很意外。
她輕輕撫摸著胡湘宜的頭頂，納悶兒地看著胡家大姑娘胡瀅雪和二姑娘胡晴汐，不滿地問：“怎麽回事，誰讓哀家的湘兒受委屈了？”
胡瀅雪扁了扁嘴，也怯怯地說道：“除了皇後，還能有誰……”
太皇太後聽得一頭霧水，不由看向姐妹三個裏最穩重的胡晴汐。
胡晴汐見太皇太後有問詢之意，便上前解釋道：
“回稟太皇太後，前朝有舊例，秀女入宮後三日不得侍寢，今日是第四天。”
“皇後娘娘今早在妃嬪請安時說，要取消侍寢舊製，改成‘翻玉膳牌’決定哪位妃嬪侍寢的規矩。”
“玉膳牌？”太皇太後皺起了眉頭，“真是花樣百出！皇後為什麽要改規矩？”
那胡湘宜抽抽噎噎抬起頭，滿臉淚痕，說道：“我們怎麽能知道皇後娘娘心中打的什麽主意，反正按照原來的侍寢規矩，一個月三十天，按位份高低輪流侍寢，便是皇後也隻有兩天……”
胡瀅雪接著三妹的話道：“如今換成了玉膳牌，皇上想去誰宮裏，就翻誰的牌子。這麽一來，已經剝奪了後宮妃嬪輪流侍寢的公平機會。”
太皇太後聽了，算是明白了。
“這麽說來，今晚皇帝去了哪個宮？”她問道。
“自然是關雎宮呀！”胡湘宜急著回道。
胡晴汐歎息一聲，道：“當初後宮無人，和昭儀性情淡泊，皇後獨得恩寵，也就罷了。可今天怎麽也應該讓新人侍寢啊……也不能怪湘宜愛哭，後宮妃嬪都盼了幾天了，聽說皇上照舊去了關雎宮，哪個心裏不生出一絲委屈和不解來。”
她向來說話都有理有據，聲調又溫柔，自然更能說到人心裏去。
太皇太後本就有頭疼症，聽胡家三千金一人一句地說完，一股火衝上腦袋，頓時犯了病。
蘇嬤嬤忙上前推拿，宮女忙去拿藥，折騰了好半天，太皇太後才好轉。
接著，太皇太後喝了半盞糖水潤口，緩過氣來，並沒有當著胡家千金的麵，說皇後一個字不是，卻對蘇嬤嬤說：
“蘇嬤嬤，你親自把端懿慶淑文皇後在世時所書寫的《諭世婦言》一卷文章，送到皇後宮中。就說，哀家有心親筆謄抄這卷好書，給後宮妃嬪傳閱效仿，但奈何身體不濟，就請皇後替哀家謄抄三遍吧。”
胡家三千金一聽，不禁偷笑。
端懿慶淑文皇後可是大玥太祖皇帝的原配發妻，是開國皇後，大玥皇族皆是她的子孫，地位自然不必說。
她寫的這本《諭世婦言》，和《女德》《女訓》差不多，寫的是慶淑皇後認為該如何為人女、人妻、人母。
且她又是個皇後，所以此文中篇幅最多的就是如何為人妻子，以及後宮妃嬪該持身修德、謙恭溫馴，不爭不搶，和睦相處等教誨，通篇一萬多字，說長不長，說短倒也不太短……
太皇太後雖然沒有斥責鳳凝煙，但是把這本書送去，還讓她謄抄三遍，這根本就是太皇太後對鳳凝煙的警告。
蘇嬤嬤為難地看了太皇太後一眼，心想：後宮如何，已是新帝新後的家務事了，主子您當太後的時候都已經放手，如今是太皇太後了，何必反倒揪著不放呢？難道就因為帝後處置了胡漪方嗎？
但她卻也知道太皇太後近來脾氣越發古怪，已不是能勸阻的了，隻好恭敬地端出那《諭世婦言》，往關雎宮走一趟。
看著蘇嬤嬤離開，胡瀅雪和胡湘宜對視一眼，心裏都痛快了不少。
但胡晴汐卻垂下頭去，靜靜坐在那裏，隻看著自己的腳尖，生不出什麽幸災樂禍的心思。
因為她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太皇太後對胡家三女的寵愛眷顧，親情隻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則是因為鳳凝煙的存在。
等待胡家三姐妹的，並不是什麽康莊大道。
而是夾在太皇太後和皇後中間，成為一方的箭矢，同時又是另一方的靶子……
這樣的生活，就是她後半輩子的人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