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還和以前一樣愚蠢
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錦袍、帶著白色麵具的少年,正在閉目彈奏琵琶。
吐蕃人織染的布料大多顏色深,並且帶著吐蕃時興的花紋。但是這個少年的衣服卻是大玥人喜歡的素雅絲綢,並且也沒有絲毫吐蕃那邊的花紋,顯得和周圍的吐蕃將士很不同。
他的手指纖細,琵琶聲如泣如訴纏綿若愛語,帶著幽怨的意味,足見操弦之人於音律上的頗有些建樹,隻可惜達爾喇欣賞不來這樣的靡靡之音,行禮後打斷道:“大玥皇帝已經同意了議和的條件。”
白衣少年笑了起來,笑容掩蓋在麵具之後,笑聲摻進琵琶聲裏,並未叫達爾喇察覺。
他撥完最後幾聲曲調,才道:“想不到區區一個莊思婕,竟然能讓大玥朝堂如此緊張啊。沈淩絕和鳳凝煙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愚蠢。”
達爾喇仿佛沒有聽見白衣少年對大玥帝後二人的嘲諷:
“可那個瑄王沈羽蘇不肯將大玥皇帝的聖旨交給末將,還要我們放了莊思婕。如今該怎麽辦?是不是要提議用她換回滄城?”
白衣少年斜睨了他一眼,口氣頗為不善道:“換回滄城幹什麽?你能丟掉一次,就能丟掉第二次、第三次,難道你以為還能抓到莊思婕兩次、三次,讓你換回滄城?”
達爾喇心裏憋屈,卻不敢反駁,隻得埋著頭聽任白衣少年嘲諷他。
過了一會兒,白衣少年緩和了語氣:“滄城留著,也隻不過方便你們騷擾大玥邊境罷了。這麽多年,並沒有憑借滄城多占據大玥寸土,而滄城亦沒有豐饒的土地,留著也沒什麽必要。”
“既然莊思婕對玥國的瑄王那麽重要,我們當然要好好利用這個籌碼。”
說罷,他放下琵琶,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筆,寫下書信。
達爾喇似乎對他十分忌憚,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甚至呼吸都放緩了,唯恐打擾他。
很快,白衣少年將信裝好,交給達爾喇道:“本公子修書上奏國君,說為表議和誠意,本公子將率領使團前往玥國,朝見玥國皇帝,並為吐蕃爭取更大的利益。”
達爾喇接過書信,鄭重地收好,又問:“那,該如何回複那位小王爺?”
白衣少年道:“你去接下玥國皇帝的聖旨,告訴沈羽蘇,莊思婕在我們吐蕃太後的身邊,非常安全,叫他不必擔心。吐蕃將派使臣朝見大玥天子,合適的時候,莊思婕會由我們親自護送回大玥。”
達爾喇立刻將這話,原封不動對羽蘇說了。
羽蘇卻並不接受這種說辭,他怒不可遏,一把抓住達爾喇的衣襟質問道:“你們的要求,大玥都已經答應了,為什麽不放人?!若是真有誠意,何必扣著一個弱女子不放!”
達爾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擺出無奈的姿勢,道:“瑄王稍安勿躁,莊姑娘如今在我們吐蕃太後的跟前,可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不善對待。我們太後也十分喜歡她,等和談完畢,自然會放人的嘛。”
周圍的將領都來勸阻羽蘇。
聽說莊思婕在吐蕃太後、大玥漢寧公主的跟前,羽蘇的心才沒有那麽煎熬。
一旁隨行的親兵勸他說,漢寧公主是大玥公主,也是吐蕃國君的母後,有她在,自然不會有人能輕易傷害莊思婕。二來,和談在即,隻要兩國建立了新的友好邦交,吐蕃必定也不敢把莊思婕怎麽樣。
羽蘇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他身為主將,自然也要以大玥的利益為重……
但是看不見莊思婕,不能把莊思婕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他卻心如刀割。
羽蘇狠狠的將達爾喇摜到地上,克製著殺人的衝動,宣讀了大玥聖旨後,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營帳,他就讓人拿來幾壇酒,猛灌下去。
蕭萬騏也知道羽蘇是多麽的鬱悶,不敢多勸,好在現在和談休戰,不太擔心吐蕃反攻,便讓人準備了好菜,叫上李郢,去陪羽蘇喝酒。
烈酒壯膽,羽蘇越喝越是思念莊思婕,目光逐漸發狠,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要去救莊思婕。
李郢和蕭萬騏急忙拉住他,不讓他去,拉扯之間,羽蘇的懷裏掉出最後一個錦囊。
羽蘇一怔,彎腰撿起錦囊,驀然想起這個錦囊沒有打開過,如今戰事已經過去,卻不知道裏麵還藏著什麽妙計,於是拆開了看。
信上赫然是兩幅畫。
一幅畫著韓信忍胯下之辱,另一幅則是張騫出使西域。
這兩個故事,在他啟蒙之前母妃就給他講述過了,羽蘇頓時就想起了自己的責任。
他請命上陣,不是為了消滅吐蕃,而是為了消除大玥和吐蕃的敵對危機,瓦解沈幽篁與吐蕃結盟的可能性。
無論是韓信受辱,還是張騫隱忍多年,終於達成大漢朝和西域的建交,這二人的事跡仿佛都在提醒他,不可因為自己一時的意氣,而壞了軍國大事。
個人一時的挫敗和羞辱不重要,隻有隱忍,才能成大事。
他想到了鳳凝煙,想到了沈淩絕,既然皇兄和皇嫂都不準他去救人,他們一定是有什麽保全莊思婕的辦法。
而莊思婕呢,她能有孤身出宮、遠赴西域的膽識,就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如果她清楚自己留在吐蕃,能夠促成兩國和談,她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而且憑她的智計,也一定能保全自己性命,等回國的機會。
羽蘇緊緊地握著那兩幅畫,過了許久,才渾身癱軟地坐在了座位上。
他心裏暗暗發誓,待到和談之後,他一定會親自回到邊關,用最榮耀的方式迎娶莊思婕。
此生,絕不辜負她……
次日,吐蕃使團就從落日坡大營,來到去往大玥京城的第一站——大玥治下的滄城。
羽蘇擔當接引使,所以站在大玥隊伍最前方,雖然他的臉色十分冷酷,但是禮節上也算周全,誰也挑不出錯。
吐蕃使團前方,是達爾喇極其下屬,護衛著後麵奢華的馬車。
因天氣惹了,這輛馬車四麵透風,並沒有車廂板,隻有綢緞垂下來幾道簾子遮擋。
風吹過,簾子不時掀起來,羽蘇見馬車派頭這麽大,不由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