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疏遠
鳳凝煙心裏委屈難過，既不能殺了段華音以絕後患，又舍不得沈淩絕。連葉柏苦都束手無策，她又能怎麽辦？
本來還想要不要將段華音送走，徹底阻隔這二人，不要他們相見，但是……她真的能阻止得了嗎？
現在沈淩絕已經對她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了，若是真將段華音送走，他隻怕更加會覺得她是妒婦吧？
可是，她真的是妒婦啊！
沈淩絕道：“你不要杞人憂天，如此殫精竭慮，傷了身子，將來豈不連累孩子先天不足嗎？”
他抱著鳳凝煙進了內室，放在床上，又給她脫了鞋襪，塞進被子，道：“今晚你早些歇息吧。我練功半日，還有好些奏折沒有批閱，就在書房睡了。”
語畢，不等鳳凝煙再說什麽，便把背影留給了她。
鳳凝煙伸出去的手停留在空中，嘴巴已然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沈淩絕的背影那麽匆忙。以往哪怕再忙，也要抽空陪她入夢的人；哪怕有要事需要離開，也要在她身邊多磨蹭一會兒的人……
此刻的離開顯得那麽幹脆，不再是一步三回頭，那背影，甚至顯得有些倉惶，讓鳳凝煙張開嘴巴，也喊不出他的名字。
沈淩絕在疏遠她……
鳳凝煙害怕承認這個事實，哪怕可以用這種疏遠是因為蠱毒操縱，她也無法安慰到自己。
她抱著膝蓋，將自己蜷縮在被子裏，思緒放空，讓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既然沈淩絕說他是為了奏折，那就以為是為了奏折好了。
樓下書房裏的沈淩絕，伏案盯著奏折，習慣性的一目十行，掃完以後卻發現自己除了開頭的幾個字以外，什麽都沒有看進去。重頭再來一遍，情況依舊。
他試圖跟自己講道理，雖然奏折中廢話很多，但是這些都很重要。
但是沒用，看不進去就是看不進去。
他煩躁的丟開奏折，雙手抱住額頭。
他知道自己在煩躁什麽，但是卻改變不了，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他隻是清晰的意識到，理智不受控製的在往段華音一邊偏斜。明明內傷已經差不多痊愈了，但是他卻對段華音的琴聲產生了依賴。
這無疑是對鳳凝煙的背叛。
可是他明明對鳳凝煙的愛沒有絲毫的衰減，喜歡音律卻也不是那種音癡，何況段華音的音律也隻能算不錯，遠遠達不到餘音繞梁不絕於耳的地步。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沈淩絕如論回過頭來審度多少次過往，也找不到因由。
他疲憊地靠在桌上，書房裏的所有人都早已被他趕出去，此刻就隻剩下他一人，不自覺的運氣內力，增加耳力，聽見樓上臥房裏各種各樣各樣的聲音。
布料摩挲，是有下人進了房間，還是鳳凝煙又起來了？
水被撥動的聲音之後，是蘭珠絮絮叨叨在跟鳳凝煙說什麽，但是許久才聽見鳳凝煙說了一句“在書房”……
大約是蘭珠在問太子今夜睡在哪裏吧。
蘭珠的溫軟的聲音，陡然變的有些尖利，之後就再也聽不見鳳凝煙的聲音了。
沈淩絕不死心的又豎著耳朵又等了許久，等得蘭珠進進出出臥房好幾次，終於再無聲息。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跟聖人非禮勿聽的訓誡相悖，內力凝於耳間，久久不願散去。直到一陣腳步聲從自遠而近，停在書房門口，隨即響起扣門之聲。
“誰？！”沈淩絕不悅的問，他分明叮囑過下人不得來打擾他。
蘭珠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殿下，我是蘭珠，奉太子妃之名，來給您送壺茶。”
沈淩絕暗自腹誹，鳳凝煙何時吩咐過你？
“進來吧。”
蘭珠一進來，眼睛就四處飄，活像來捉奸的一樣。
沈淩絕大致也能猜到，他與鳳凝煙之間的別扭瞞不住這個細心的丫頭。蘭珠自然是心向著鳳凝煙的，這是在替自家小姐來捉奸呢。
沈淩絕又好氣又好笑，進了太子府，連她家小姐都是他的人了，這丫頭的心裏竟然不把他擺在第一位。
“本宮不是吩咐過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嗎？”
話一出口，沈淩絕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明明是想用調侃調侃有些恃寵而驕的蘭珠的，為什麽出口的語氣會如此冷硬？就像……真的在問罪一樣。
蘭珠也被嚇到了，因為沈淩絕深愛鳳凝煙，對鳳凝煙向來沒有脾氣，連帶的，對她這個忠心不二的婢女也縱容的很，何時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過話？
蘭珠被這麽一嚇，頓時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來不及放下的茶壺摔在地上，發出清越的聲響，聽在沈淩絕耳中卻如黃鍾大呂，在他腦海中形成巨大的風暴。
沈淩絕按住太陽穴，壓製著不合時宜的煩躁，仿佛有個人不停的在他腦海中說，蘭珠恃寵而驕不對，就像忘記了三從四德自己本分的鳳凝煙，該教訓教訓才好。
他想要怒斥這個聲音，他喜歡的便是張揚鮮妍的鳳凝煙，若是連她也變的三從四德、違心處事，那與其他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又有什麽區別，那就不是鳳凝煙了。
但是他幾乎所有的心力都用在遏製突如其來的厭惡中，怒斥的聲音如此無力，如一粒鵝卵石跌入波濤洶湧的大海，頃刻便被浪花吞噬，甚至讓人注意不到它掀起的漣漪。
“遇到點麻煩的政事，本宮心情煩躁，你不要再往這裏送東西了，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
沈淩絕自以為很好的打發了蘭珠，殊不知出了書房的蘭珠立刻就掩麵而泣起來。
太子，太子這是怎麽了……他以前從來不會對她自稱“本宮”的，也不會稱小姐為“她家小姐”啊！
蘭珠覺得自己不該來，之前她說要來勸太子回房歇息的時候，小姐就搖過頭，她卻非要往這裏湊，非要看看段華音那女人是不是又趁虛而入。
現在好了，小姐知道她來過，一定會問的。雖然沒有看到段華音，但是太子殿下的態度……
這要她如何對小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