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瘟疫
黎明時分，朝陽還未升起，金鑾殿裏已經被四周燦爛的宮燈映照得如同白晝。
龍椅空置，前方八連屏風前，便是象征監國身份和重權的金座。
沈羽蘇手裏緊緊握著太子沈荻、太醫李鈺之死的案宗，從側麵走上台階，轉身拂了衣袂，坐於金座上，垂眸看著殿中文武百官。
那些朝臣中，有不少已經是沈幽篁的黨羽。所以沈羽蘇接下來要做的決定，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風波。
可是為了讓滿朝文武、讓天下人知道沈幽篁的真麵目，讓世人知道沈淩絕和鳳凝煙的冤情，這件事，沈羽蘇必須做！
他挺起了胸膛，剛準備發話，卻不料京兆尹秦淮南走上前來，匆匆稟道：“啟稟瑄王殿下，臣秦淮南有要事啟奏。”
沈羽蘇還沒開口，就被打斷，不禁有些不悅，目光冷冷落在那秦淮南身上：“秦大人，你有何要事？”
那秦淮南惶惶抹了把額頭的汗，顯得很急似的：“稟瑄王殿下，昨日京郊落楓鎮有數十人突發急病，症狀皆是頭痛腹瀉、渾身高熱，唇焦口燥、神誌昏亂，臣當時已經急派三位大夫前去診治，可沒想到，這病一傳十、十傳百，幾個時辰之內，落楓鎮已有半數百姓被傳染，臣立刻下令封閉了落楓鎮，懷疑這惡疾乃是瘟疫。”
此言一出，整個金鑾殿上嘩然一片。
沈羽蘇不禁心驚：“瘟疫？怎麽會這樣！京城可是一二十年不曾出現瘟疫了！”
秦淮南道：“臣派人詢問了附近村鎮的民間大夫，但他們說法不一，並不能確定是何種疫病，隻是說，有可能是之前黃河改道之後進入京城的流民所帶來。這疫情傳染極快，落楓鎮的鎮民紛紛要求放行避難，可臣怕這些人闖入京城，故而不敢放行。”
沈羽蘇目光掃向隊列後方：“太醫院院判何在？”
一名年長的太醫忙出列，低頭行禮道：“微臣太醫院院判，嚴丙仁在。”
這嚴丙仁便是當初和李鈺兩人競爭院判之位的那位醫術精湛的太醫，在淑妃晉升為貴妃之後，太後與貴妃親自主持太醫院院判考核，嚴丙仁以最優的成績勝出，擔當院判之職。
沈羽蘇看見醫術精湛的嚴丙仁，不禁舒了口氣：“嚴院判，你在就好。本王命你率五名醫術精湛的太醫前往落楓鎮，不惜代價配製出藥方，一定要隻好瘟疫，並阻止瘟疫繼續傳染。內庫及太醫院所儲藥材，爾等盡可使用。”
嚴丙仁神情凜然，領命道：“微臣遵命！”
沈羽蘇又道：“戶部尚書庹緒，全力配合嚴院判應對瘟疫，供應防治疫病所需物資銀兩；京府尹秦淮南，率府衙差役前去落楓鎮外維持秩序，謹防瘟疫蔓延，必要時可入鎮協助太醫院施診。”
他思路清晰，判斷迅速，雷厲風行地下達了命令。
“臣領命。”戶部尚書庹緒和京兆尹秦淮南異口同聲地領了旨意。
沈羽蘇看著他們退出殿去，緩緩舒了口氣，便要將手上的案宗取出來。
就在此刻，殿外卻傳來腳步聲，在這安靜的殿中顯得十分響亮刺耳。
殿門口映入一道長長的影子，那沈幽篁已邁過高檻，大步走了進來。
他明明是來遲，卻還是大搖大擺，沒有一絲著急慚愧之意。
沈羽蘇心中不由一驚，心知他要做的事恐怕是要受阻，便皺了皺眉，先問道：“晟親王既然參加早朝，為何又來遲？”
沈幽篁站在百官前方，淡淡掃了羽蘇一眼，環顧四周，倨傲地道：“本王事務繁忙，日夜都要在陛下麵前事疾，還要批閱送到乾元宮的奏折，自然不像六弟你那麽清閑，可以坐在金鑾殿上，隨意發號施令。”
他這番話說出來，雖是不敬，但朝堂上卻鴉雀無聲，無人敢表露出不滿。
沈幽篁似乎很滿意這效果，又道：“本王方才聽說，京師周圍城鎮發現了疫情？”
沈羽蘇看著他，不由心道：京兆尹剛才才稟報，沈幽篁人在乾元宮，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
但他可不相信，沈幽篁會忽然關心起京師百姓的安危。、
對方這麽快來到朝堂，必定又有什麽算計。
羽蘇將案宗慢慢放回了袖中，平複了心情，肅容道：“確實如此，本王已經命令太醫院前去醫治。”
“唉，記得三四十年前，京師也有過一場瘟疫……”沈幽篁慢悠悠地道，“當時，如今的太後娘娘還是皇後，一接到上奏，她便親自前往督促，這才令百姓安心、太醫盡心，戶部銀子也都用到了刀刃兒上，半點沒有虧空浪費。”
他話音一落，百官行列中便有人出聲附和道：“沒錯，太後娘娘深明大義，不惜以身作則，堪為天下表率。”
沈幽篁唇邊勾起一絲陰笑，又看向了沈羽蘇：“六弟代父皇監國，自然要對國事盡心盡力，不然怎麽對得住父皇的重托？如今京師疫病蔓延，百姓深受倒懸之苦，六弟卻高坐廟堂之上，豈能體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
沈羽蘇眉頭緊鎖，望著沈幽篁，心中暗恨。
沈幽篁先前造謠，說瑄王羽蘇貪戀權柄，皇帝病倒數日，他都不曾去探望一次。
這次又要耍什麽花招？難道又要誣陷羽蘇不體恤百姓疾苦？
沈羽蘇直覺，沈幽篁親自上朝的目的，必定不是這麽簡單，便直接問道：“王兄此話何意，莫非你認為本王的處置不當？”
“非也，”沈幽篁搖搖頭，“六弟的處置很妥當，但疫病爆發，人心惶惶，若無大人物坐鎮，又如何使百姓安心，如何使眾人齊心，迅速治愈疫病？”
這時，百官中又不少官員隨聲附和：“晟親王所言甚是！”
“大人物？”沈羽蘇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沈幽篁賣的關子，在這裏等著他呢！
“瑄王殿下身份貴重，又是替皇上監國的王爺，坐鎮前方，方能彰顯天家恩典啊！”
聽著這種聲音此起彼伏，沈羽蘇心中湧起一陣悲憤。
沈幽篁這是逼迫他退下金殿，離開京城。
瘟疫若是治好，那麽沈羽蘇能立下大功；反之，瘟疫若是治不好，蔓延開來，那麽沈羽蘇在落楓鎮，首當其衝。
為了爭奪皇權，沈幽篁先殺太子，後害沈淩絕和鳳凝煙，現在終於算計到這個最小的弟弟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