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相思苦
鳳凝煙正握著冊子,呆坐出神,忽然帳外腳步聲響起,黎堯拂簾進來,叫了一聲:“少帥!”
鳳凝煙回過神來,沒料到他會突然進來,揉了揉微酸的鼻子,掩飾似地合上那畫像名錄,問道:“何事?”
黎堯道:“收到情報,說蔣崇明到了龍牙關就馬上去南疆軍大營,必定是向段流韶回稟情報了,看來他們沒懷疑,末將特來請示少帥下一步的安排。”
“沈幽篁一定會想辦法對父帥施壓,而且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知道軍情折子被劫,父帥能為我們爭取的時間不多了。”
鳳凝煙緩步踱至牆壁上懸掛的地圖前,略一沉吟,道:“眼下南雍關情況已大略探明,蔣崇明也中了計,趁他們還沒有起疑,我們要速戰速決!”
黎堯也走了過來,細看地圖,問道:“那麽,少帥打算如何行動?”
鳳凝煙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段狹長山穀附近。
必經之路,易進難出。
要劫糧草的話,那山穀簡直是最好的位置,敵軍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機會。
她抬起手點了點那山穀:“南疆軍以為我們足有五萬人之多,他們定不會與我們主力硬拚,而是設法埋伏、襲擊我軍。”
黎堯點了點頭,擰眉道:“這裏易進難出,猶如蟒蛇之腹,隻怕南疆軍早就盯上了,咱們是否繞行別的路?”
鳳凝煙笑了笑:“既然南疆軍盯上了它,咱們為什麽要繞行?我偏要兵行險著,將計就計!”
黎堯知道少帥的作戰部署與大將軍不同,往往出其不意,但想到有可能在這裏遇到埋伏,他不能不為糧草和士兵們的安全擔心。
鳳凝煙拍了拍黎堯的肩膀,笑道:“黎副將,你放心,我保證咱們連一顆粟米都不會損失!”
“願聞其詳!”黎堯頓時被鳳凝煙的自信所感染,急忙問道。
鳳凝煙道:“若是南疆軍要埋伏咱們,定會早早占據那山穀兩側的高地。你先派探子前去打探,隻要南疆軍來,我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黎堯心知鳳凝煙已經有妙計在心,不由大喜。
想起南雍關犧牲的將士,與他多年的老友司馬獨,黎堯激動的雙目微紅。
南雍關之敗,死傷無數,是寧南軍多年未有的罕見敗績,都被寧南軍弟兄們當作奇恥大辱,無時無刻不想著向南疆人把血債討還。
他立刻抱拳道:“是!末將立刻派探子前去監視,此番,定要全力以赴拿下南雍關!”
鳳凝煙笑道:“對將士們什麽都不要提,隻讓夥頭軍做頓好飯,多加菜肉,但不可飲酒。就說一個時辰之後,本少帥要連夜練兵。”
“屬下領命。”黎堯接令,走到帳前,隨即又回身笑道,“多虧少帥對那蔣崇明的性格了如指掌,咱們才能給他下這個套子,少帥不愧是少帥!”
鳳凝煙聞言,不由一怔,目光又被那畫像名錄吸引了過去。
這可不是她對南疆將領了如指掌,而是解語閣的功勞,是沈淩絕的幫助……
又是何苦來?
他是天下女子都傾慕的煜王殿下,她何德何能,讓他不離不棄?
她不由輕輕歎息一聲,本來清晰的思路,突然變得紛亂無緒。
眼前,不斷浮現出和離之後那些奇怪的情形。
她想起那個將自己從南雍關地牢救出來的那個人,身上熟悉的香囊味道。
想到在南疆軍中軍帳外,那個一閃而逝熟悉的身影。
想起被截獲的軍情折子,到眼前的敵軍畫像名錄……
她心裏不斷問,沈淩絕到底在哪裏,有沒有離開寧南郡?
如果他一直守護在她身邊,那麽她之前所見的熟悉身影很有可能不是幻覺,而是他本人。
但是,他不現身相見,難道還在恨她的無情無義嗎?
想到自己用鮮血寫下和離書時,沈淩絕那傷痛的眼神,他眸中似有狂風巨浪,在一聲聲地質問著她為何要那麽決絕。
她曾那麽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但那一卷和離書,在寫下之時,字字滴血,猶如一把鋼刀,無情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本以為就那樣分離,餘生各自相安,於他也好。
可現在,鳳凝煙卻深深明白,哪怕是陌路殊途,也阻斷不了她對他的思念……
她不禁惶惶難安,氣悶無比,突然想喝酒,便取了一壺尚未開封的酒,提在手裏,掀開帳簾,緩步走出了軍營。
她信步走入軍營後的山林,仰望天空,看見樹椏間的點點繁星,才覺得心中沒那麽壓抑。
她的腳步聲,驚起幾隻飛鳥。
再走得幾步,便瞧見一彎小溪,潺潺從林中流過。
鳳凝煙不由想起,之前和沈淩絕喬裝回寧南郡時,在道旁的林中歇腳。
沈淩絕僅憑耳力就聽出了鳥群的棲息之處,用石子打下三隻斑鳩,烤給她吃。
那一夜,也是在這樣密密的林中,她仰望西天一輪皓月,身側是他溫暖的懷抱。
當時怎會想到,這麽快,她就變成孤身一人,那個讓她依靠的人,卻不知在何方……
鳳凝煙“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口酒,卻覺得口中無味,便學著沈淩絕當初的辦法,撿起幾顆石子,躡手躡腳鑽進林中。
石子離手,隻聽嘩啦一聲,飛鳥驚起,同時一隻斑鳩被石頭打下,跌落在地。
鳳凝煙拾起斑鳩,在溪邊將斑鳩拔毛清洗幹淨,搭起篝火,架在火上燒烤。
隨著火勢漸旺,木架上的烤肉漸漸發出滋滋冒油的聲音,還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鳳凝煙望著篝火怔怔出神,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在篝火裏,她似乎又看見沈淩絕的眉眼和微笑……
待斑鳩烤好,鳳凝煙取下來咬了一口,卻覺得滿口苦澀。
沒有加鹽的烤肉毫無滋味,完全沒有回憶中鮮美的感覺。
難道真如沈淩絕所說,這烤小鳥是他的獨門絕技,跟自己這般亂烤是不同的?
鳳凝煙苦笑,眼淚卻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一陣山風吹過,她忽然感覺有些冷,不由瑟縮了一下,隻是這次,再也沒有一個寬闊的肩膀讓她依靠,沒人會為她披上披風了。
鳳凝煙一口一口地嚼著幹巴巴的烤斑鳩,愣愣地望著篝火,陷入了回憶中,全沒發覺,在不遠處的樹後,正站著兩個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