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多情總比無情苦
和離書上，血字和點點血跡還沒有幹涸，就像提醒著鳳凝煙，她和沈淩絕的聯姻所麵臨的困境，依然還沒有過去。
和離書已寫，她心意已決，如覆水難收。
她微微縮回了手，俯身撿起和離書，將它疊好，雙手奉上。
“煜王殿下，和離書在此，望殿下念在往昔情義，還我鳳凝煙自由。”
“鳳凝煙！”沈淩絕劍眉冷橫，低喝一聲。
沒想到，謠言的事情已經解決，她竟然還執意分手。
鳳凝煙抬眸望著他，心中滿是眷戀難舍，卻知道，從今往後，她不能再親近他半分了。
她後退一步，離他更遠，神情冰冷，如同看著個陌生人。
“殿下，鳳家手握十萬大軍，若是皇上信任，那就是精忠報國、滿門忠烈；若是遭人陷害，惹來皇上猜忌，那就是尾大不掉，威脅到大玥國的江山社稷。”
沈淩絕聽了，望著那滿是血跡的和離書，卻咬著牙，無論如何也不願從她手中接過。
“本王說過護你一生，就定然不會讓鳳家被陷害！你方才為不連累本王而提出和離，現在謠言已經平息，這和離書，作廢！”
鳳凝煙見他悲怒萬分，心中一軟，捧著和離書的手微微一顫。
淩絕，你我癡心相許，生死不棄，我豈會不願日日與君相伴，恩愛繾綣？
可是，如今皇上不信任鳳家，沈幽篁抓住機會便要陷害鳳家和寧南軍，鳳家若是被安上謀逆之罪，你煜王就是主謀、是靠山。
反之，若是你我和離，鳳家和煜王府翻臉，那麽沈幽篁的陷害就不攻自破，鳳家也不必再被親姻關係掣肘，我才能與南疆放手一戰……
她越想越悲哀，卻強忍淚意，冷冷一笑。
“殿下，我若不是因為助你奪嫡而惹到沈幽篁，他就不會針對我鳳家，將我爹氣成這樣，綠若和嶽擎、章諾，還有青梅莊的無辜之人也都不會死。鳳家和寧南軍對我有多重要，你一開始就很清楚。為了十萬將士，為了我鳳家數百年名譽，請你答應和離。”
“鳳家，寧南軍……”
沈淩絕心中猛然絞痛，忍不住微微弓了一下背脊，緩過了那陣疼，他蒼白的嘴角挑起澀澀的笑意。
“在你心裏，始終隻有鳳家和寧南軍。”
他曾經也想知道，他在她心目中可以排在第幾位，如今答案揭曉，卻是如此殘忍。
不是第三位，而是為了鳳家和寧南軍，隨時都可以舍棄。
鳳凝煙不敢看他那失望的表情，側目望著遠處，毫無感情地道：
“自提親之後，你對我百般愛護，人非草木，我豈能不感動。在南疆歸來後，本想與你就這樣做一世夫妻，可我們畢竟不是普通百姓，什麽兒女情長，都是夢幻泡影，終會醒來。殿下，你就當那個噩夢終於要醒了罷……”
在那個噩夢裏，沈淩絕曾經夢見鳳凝煙含淚的雙眼，夢見她慘死的情形。
大婚之夜，他對她溫柔地笑，說他再也不會做那個噩夢，她就是他的良藥。
可如今，她卻再一次將他推進了那個夢魘中，親口告訴他，他愛這一場，不過是夢，到了該醒來的時候。
沈淩絕怔忡片刻，隻覺得心中血氣翻騰，內息再也不受控製，仿佛在血脈中衝撞逆行，他咬著牙，調動內息去壓製這股血氣。
此刻，縱有千般不舍，萬般不願，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因為隻要他一開口，便會壓製不住狂亂沸騰的內息，要麽傷及心脈，要麽走火入魔。
景棋在旁看著，見沈淩絕臉色慘白得像瞬間被吸幹了血似的，也嚇了一跳：“王爺！你……”
沈淩絕斷然抬手打斷景棋，深深望了一眼鳳凝煙，拚力將那股血氣暫時壓製下去……
鳳凝煙察覺他表情有異，緊張得指甲都紮進了手心，卻不敢問一個字。
沈淩絕咬著牙，齒縫中逸出冷冷的話語。
“本王用生死不負，換你一場夢幻泡影，不是你無情，是本王可笑。”
鳳凝煙聽了，眼睛一熱，哽聲喚道：“殿下……”
“那便如你所願，”沈淩絕揚手握住她手中染血的和離書，目光凝在她的臉頰，將她如畫的眉眼牢牢刻在心裏，“本王將親自向父皇提出和離之事。”
他仿佛沒有看見她眼眶裏點點淚光，決然轉身，帶著景棋和煜王府親兵離去。
“殿下……珍重。”
鳳凝煙不敢多說，怕自己哽咽的聲音讓他回過頭來。
因為，她心痛得渾身顫抖，若是此刻他回頭，她便再裝不出冷酷無情的樣子了……
沈淩絕並未回頭，而且，也無法回頭。
壓製不住的血氣湧上喉頭，腥甜而滾燙。
他抿緊了嘴唇，嘴角卻還是溢出鮮血來。
景棋見狀，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鳳凝煙，見二人都是這般肝腸寸斷的樣子，恨不能把沈淩絕給推回去。
明明一往情深，為什麽偏要無情訣別！
沈淩絕跨上了馬，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策馬奔出軍營，逃離了鳳凝煙的視線。
可剛到軍營外，他便一口鮮血噴出，血染紅了馬背。
“王爺！”景棋飛撲過來，扶住倒下馬的沈淩絕，一探脈息，才知道他已受了很重的內傷。
“不要聲張……離開這裏……”
說完這句話，沈淩絕便昏了過去……
鳳凝煙獨自站在空蕩蕩的露台上，冷風吹散了她的秀發。
發髻鬆了，那隻定情的舊銀簪“叮當”一聲墜落在地。
她撿起了銀簪，再也忍不住，眼淚潸潸而落。
“淩絕，對不起……此生，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你……”
她緊握著銀簪，腦海中浮現著與沈淩絕在夜宴初見之後的一幕幕，痛得恨不能讓這胸腔裏這顆心停止跳動。
可是她怎麽可以就這樣倒下，鳳威這次受了如此大的打擊，短時間內恐怕難以恢複，她身為少帥，若不能穩定軍心，領兵作戰，龍牙關就保不住了。
就在這時，忽聽營門方向衝進來一匹快馬，馬上一人背後插著一麵南雍關的令旗，手舉一封朱紅色的冊子，高喊一聲：“南雍關戰報！”
戰報！
鳳凝煙一驚，慌忙用手背拭去了淚水，撐著膝蓋站起來，用那發簪重新綰住了頭發，脊背挺得筆直。
那傳令兵眨眼已到她麵前，將紅色的冊子奉上：“啟稟少帥！南疆軍隊兵臨南雍關下，正強攻奪城！”
鳳凝煙臉上驟然掠過一絲殺氣：“終於來了！”
她再沒有時間去悲傷，忙進帳向鳳威稟報此事，然後便披掛上馬，直奔赤炎營點將，率領五千精兵，風馳電掣地增援南雍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