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人間地獄
寂夜，馬蹄聲踏破了厚重夜幕。
黯淡月色，在雲層斑駁縫隙裏穿梭隱現著。
青梅莊外的一百零八層石階上，沒有一個守門的人，隻有十步一盞的橘色燈籠，微微搖曳。
謎一樣模糊重疊的燈光，晃動著，在坑窪不平的石階上投射下鬼魅笑臉般的陰影。
鳳凝煙和李沛走到台階下，仰頭看去，隻見莊門洞開，這段石階還算明亮，莊內卻是漆黑一片。
李沛不禁說道：“少帥，這莊子不對頭啊……”
鳳凝煙翻身下馬，緩緩把韁繩繞起來，別再腰後，凝視著空洞如虎口般的莊門：“小心點。”
說著，她低下頭，借著不遠處燈籠的光芒，她發現正前方有馬蹄痕跡。
一堆堆被馬蹄帶起的土塊，馬蹄鐵的形狀和寧南軍的軍馬一樣，但這痕跡卻在台階下麵突然消失了。
這說明嶽擎來過，可是馬蹄印怎麽會到此而止了呢？
鳳凝煙蹲下去仔細看了看底層的幾個台階，發現上麵隻有人的足跡，沒有馬蹄印。
如果嶽擎到此沒有進去，肯定調頭離開，但是馬蹄印卻沒有向任何方向延續。
如果嶽擎進莊，就算不騎馬，也會把馬栓到安全隱蔽的地方。
如今這個現象，怎麽看，怎麽古怪。
鳳凝煙低聲道：“李兄，發暗號將咱們的人召出來。”
她提前命李沛和廖光文派赤炎營的兄弟在此密切監視，所以要知道嶽擎到青梅莊外之後發生了什麽，也隻有問問赤炎營的人。
李沛點點頭，忙從袖中取出一支響箭，吹燃了火折子，將響箭射向空中。
火光一閃而逝，灰燼落下，周圍卻仍是一片死寂。
原本派來的赤炎營兄弟沒有出現，一個都沒有出現。
鳳凝煙心中湧起不祥之感，一把摘下馬鞍上懸著的寶劍，跨步走上台階。
李沛急忙跟隨她走了上去。
百層石階，幹幹淨淨，仿佛剛剛被清掃過一樣，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到了莊門口，也沒有一個看守莊門的仆役護院。
李沛越發心慌，忙抬手擋住正要往裏走的鳳凝煙：“少帥，讓屬下先進去看看。”
鳳凝煙卻道：“馬上發求助信號給廖兄，讓他火速派兵前來。我們一起進去。我就不信這嶽擎到了青梅莊，能把這裏變成刀山火海！”
李沛被鳳凝煙的豪氣自信所感，哈哈一笑：“刀山火海咱們赤炎營也照闖不誤呀！”
二人並肩走進莊門，大步往前走去。
這青梅莊本是個農莊，附屬有桑林萬畝，慕容懿為了養蠶繅絲織綢緞，才收購了這個偏僻的莊子。
莊子並不大，而且入門之後道路兩側全都是一排排的蠶舍，如今入冬，早已空置下來。
但在深夜裏，蠶舍中間那些月光照不到的小道，就顯得陰森鬼氣，靠牆亂擺的雜物更像是人影。
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鳳凝煙卻覺得，微風吹來一絲絲飄忽不定的腥味。
走過一排又一排蠶舍，李沛忽然喊了一聲。
“少帥！你看！這裏有人！”
說著，他就要跑過去。
鳳凝煙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人捂著胸口靠坐在一個蠶舍的牆邊，眼睛圓睜，張著嘴，像是上不來氣的痛苦樣子。
“別動！”鳳凝煙急忙喝止了李沛，自己則拔出寶劍，緩緩走了過去。
劍光一閃，那人頭頂的發髻“唰”地一下削落在地，而那個人的頭也突然向左一歪，直接骨碌了半圈，帶著一層皮肉，掛在胸前。
鳳凝煙眸光一冷，警惕地環視四周。
“死……死了？”李沛嚇了一跳，下意識握緊了刀柄。
這人剛才的樣子，睜著眼張著嘴，難過得麵目扭曲，李沛一眼看去，還以為他受了傷，無法動彈。
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個死人右側脖子上有一個奇怪傷口。
而鳳凝煙在那一刻，聞見了濃濃的血腥味。
雖然癡情蠱已經解了，但她對血腥味的感覺，依然敏銳過常人。
血腥味還很新鮮，沒有半點腐臭，這說明，此人剛死。
她蹲下來看了看那個人斷裂的脖子，發現頸骨是被人生生拗斷成兩半的，但脖子上的傷口，卻呈鋸齒狀撕裂。
這種傷口，她在被野獸咬傷的人身上看到過。
她站起來，淡淡說道：“不錯，莊子出事了。”
這人的死狀實在恐怖，李沛這個大男人都看不下去。
這時，鳳凝煙秀眉猛地一蹙，死死咬住了牙關。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李沛更是背脊發寒。
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也窩著一具屍體，而那個人背脊貼著大腿，後腦勺夾在膝蓋中間，就像一個被人從腰部折斷的人偶，以一種不可能發生在人身上的姿勢，死成了一堆。
而那個人身上的衣服，和李沛先發現的人一樣，都是普通雜役的服飾。
“少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李沛是個粗人，他又心慌又著急，心想要是廖光文在此就好了，他心思比較縝密，向來能為鳳凝煙分憂。
鳳凝煙緊抿著雙唇，慢慢向前走去。
走過那最後一排蠶舍，便是莊子正堂前麵的露台。
如刀的彎月，就在此時，悄然割裂雲層，將大地照得一片慘白。
狹窄的道路，在鳳凝煙和李沛麵前豁然開朗。
而眼前，卻是一副慘絕人寰的景象！
那平台上，青石欄杆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個個身體異樣扭曲的屍體，每個人的臉都驚恐萬狀，眼珠都凸了出來，迎著月光，仿佛隻剩下眼白一樣，恐怖至極。
他們之中，有一部分是青梅莊原來的長工和仆役，毫無反抗之力，被一招拗斷脖子、折斷腰部、四肢而死。
還有一部分，手中緊握著兵器，身上的鎧甲被撕得稀巴爛，一片片甲片散落滿地，閃著猩紅的血光。
“是誰——誰殺了他們！”
鳳凝煙的眼猛然變得通紅，額頭上青筋爆起，向著天空嘶喊一聲，就衝了過去。
地獄般的平台周圍，回蕩著她帶著哭腔的嘶吼。
她翻飛而上，連周圍的樹木草叢都被衣袂帶得沙沙作響……
李沛倒吸一口涼氣，緊跟鳳凝煙衝上了平台，放眼看去，那些穿著盔甲的都是他派來監視嶽擎的赤炎營兵士，而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二十人，全死在了這裏……
“嶽擎——”鳳凝煙看著自己的兄弟們，一劍斬斷了青石柱子，“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