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無妄之災
第二天早七點辛安冬等人吃過早飯跟在蘭明渠後麵前往宛然市第一中學。
正式比賽比預想中的還要令人緊張,他們懷著忐忑的心在蘭明渠鼓勵的目光下走進考場。這次比賽是打亂順序的,所以五個人不在同一間考場,剛走進第一中學的大門就要分道揚鑣。
辛安冬在第二考場,他心情算是比較坦然,到的時候教室裏參賽的人還未過半,不過一會功夫,其餘參賽的學生也相繼進入考場。
兩名監考老師在鈴聲中走進來,講了一番考場紀律之後,在第二遍鈴聲響起的時候開始發試卷。
從前排開始,試卷傳到辛安冬手中,他考前習慣先把試卷從第一題到最後一題閱一遍,心裏有底之後才開始正式答題。
總體來說,這次的奧賽題目難度係數較去年有所增加,好在蘭老師千方百計找尋來的試題不是白做的,他輕輕勾起唇角,將試卷擺正,拿筆答題。
第一中學的課桌是真的不咋地,上麵坑坑窪窪有許多凹凸不平的小洞,又沒有書本墊在下麵,辛安冬隻得艱難的一路將試卷折疊起來寫。考場裏的考生都在安靜思考,僅有的刷刷刷寫字還有不經意間挪動桌椅發生的聲響都很輕,非常安靜,他的一顆心徜徉在考卷裏拔不出來。
‘當!當!當’
考試結束,考生們或從容或沮喪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老師收卷,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走出教室,辛安冬舒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他背起放在走廊牆角處的書包抬步向校門口走去,他們約定好在那見麵,說好了蘭明渠會在門口等。
還有宗哥,辛安冬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他加快了步子,遠遠的果然看見宗哥正站在校門口同蘭明渠講話,兩人都是那種長相出眾氣質突出的人,灰突突的人群裏,好像就他倆散發著一千瓦大燈泡耀眼的亮光,無意識的吸引著周圍人的視線。
“宗哥!”辛安冬走過去,笑看向他。
蔣玄宗穿了一件卡其色長款風衣,內搭純白色襯衫,外加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又高又帥又有型,即便是他身邊同樣打扮時髦的蘭明渠也不及他半點風采。
應該是他開完會後特意換的衣服,比穿老氣的中山裝帥氣太多。
他是最後一個出來的,蔣玄宗眼裏露出笑意,揉了揉他的頭發,溫聲說,“走,帶你們去吃飯。”
一旁的蘭明渠,“喂!好歹我是帶隊老師,怎麽也得向我請示一下吧?”明目張膽就要帶走他的學生,吃飯也不說邀請他,太不厚道了!
辛安冬站在宗哥身旁,他的書包已經被宗哥接過去,一身輕鬆。
蔣玄宗一左一右站著辛安冬和佟正浩,他答應了倆孩子要帶他們去吃飯,自然不能食言,不過這次畢竟是蘭明渠帶隊,於情於理該請示他,便說,“他倆的安全問題交給我,你若是不放心,我們可以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要請客?我這邊可還要帶三個小的呢。”蘭明渠挑眉。
這會比賽完其實讓辛安冬還有佟正浩跟玄宗離開也沒什麽,不過既然對方開口了,免費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蔣玄宗倪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壕氣的點頭,“走吧。”
“這可是你說的,”蘭明渠哼哼一笑,手一招,對身後懵逼的三娃說,“這位叔叔請大家吃西餐,走,老師帶你們去好好吃一頓,算是犒勞你們比賽辛苦!”
周家明、王寬還有周月相互對視,他們還記得昨晚蘭老師請吃的烤雞,那種難得的美味,一想到,他們就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眼睛綻放出驚人的亮光,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蘭明渠浩浩蕩蕩的在前帶路,蔣玄宗眉頭皺了下,對身邊的辛安冬低聲道,“如果不喜歡吃西餐我們可以換一家。”他本來想帶兩個孩子去一家老店喝鴨湯的,那家店傳承悠久,會用十幾種名貴的中藥材煲鴨湯,蔣玄宗吃過,味道不錯,所以他這次有意帶冬子和正浩兩人去。
誰知道明渠自作主張要去吃西餐,他想要詢問一下冬子的意見,如果他不願意,也好及時更換。
辛安冬無所謂啊,西餐好久沒吃了,不過他一個鄉下小子肯定是從沒吃過西餐的,隻好裝道,“我沒有吃過西餐,不過蘭老師既然推薦應該不錯。”
蔣玄宗放下心,安慰他,“沒關係,正浩最懂西餐的禮儀,到時候讓他教你。”
佟正浩撇撇嘴,有心想說不願意跟其他人一起吃飯,但表哥肯定會訓斥他沒有禮貌,除了接下來能夠教冬子吃西餐,他其他的完全不感興趣。
一行人打了車來到蘭明渠推薦的西餐廳,在侍者的帶領下坐下。
在座的除了蔣玄宗三位,辛安冬這個偽土包子,其他三個小可憐拘謹的坐在皮沙發上如坐針氈,他們從來沒吃過西餐,這種有專人拉小提琴,穿著馬甲打著領結的服務生來回穿行的西餐廳,就像讓人一腳從泥地踩上雲端,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想吃什麽?”
辛安冬正在欣賞餐廳四周懷舊的金碧色裝修,耳邊突然傳來問話,他轉頭,是宗哥,正低頭給他將餐布對著細心的鋪在膝上。
桌前是他攤開放在自己麵前的菜單,辛安冬目光落在菜單上,想了下“一份黑椒牛排,一份蒜蓉麵包,奶油蘑菇湯,”說著,他抬起頭,眼巴巴的望著他,舔了舔唇,問,“我能再要一個冰淇淋嗎?”
說實話,早上隻吃了一碗稀飯的肚子現在真的好餓,給他一頭大象或許都能啃掉!
他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著實令蔣玄宗無奈又好笑,摸了下他的頭,“可以。”
耶!宗哥萬歲!
其實他想多了,比起要吃兩份牛排還有豬扒的佟正浩,他那點都不夠塞牙縫的,蔣玄宗也要了一份羊排和羅宋湯,其他人也都是要麽牛排要麽羊排,蔣玄宗還給另外幾個孩子周到的都要了冰淇淋。
牛排終於上桌,此時饑餓感快要將他淹沒,但‘辛安冬’應該是不會吃西餐的,所以他隻能眼巴巴嗅著肉香,心裏不停咽口水。
“宗哥?”
說好了佟正浩教他,這家夥牛排一上桌就自顧自開動了哪裏顧得上他,辛安冬隻得求助蔣玄宗。
宗哥輕笑,手把手教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然後邊吃邊跟他講其他吃西餐需要注意的禮儀,辛安冬聽了開頭立馬執起刀叉,一邊吃得happy一邊狀若認真的聽他講解。
蔣玄宗發現少年學習能力很強,在他的講解下第一次吃西餐就有模有樣,而且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矜貴,他目露欣賞。
周家明三人也跟著受益匪淺,坐姿和拿刀叉的姿勢正確了許多,麵對四周若有若無打量的目光也稍微變得鎮定。
就在他們吃得愉快的時候,突然後麵一張桌子傳來女人尖利刺耳的聲音,伴隨著盤子被猛然砸向這邊,蔣玄宗眼疾手快的將辛安冬的頭用手向右扳過,險險躲開鋒利的白瓷盤。
“啪!賤人!讓你勾引我老公!”
“你罵誰呢!你個黃臉婆,占著茅坑不拉屎,不下蛋的母雞!”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辛安冬躲開了白瓷盤,但蔣玄宗的手背被劃開一個大口子,一條從手肘處劃至虎口的血痕令辛安冬的眉頭頓時皺緊。
兩個女人的叫罵聲不絕於耳,多是不堪入耳辱罵生殖/器官的詞,還有一個惱羞成怒的男人勸架的聲音,然而男人的加入隻是添了一把柴,讓火燒得更旺,耳朵吵吵鬧鬧,令人生厭。
“宗哥,”辛安冬擔心的站起身,走到蔣玄宗這邊,見他右手背上的血痕還在流血,想也不想著急的掏出手帕遞給他,“你先用它裹一下。”是辛安冬常帶在身邊的藍格子手帕。
“沒事,”蔣玄宗本來沒太在意,但他堅持,隻好無奈的接過手帕,隻是他一個大男人哪裏知道該怎麽包紮,擺弄了半天沒紮好。
一旁臉色難看的蘭明渠厲眸朝後麵那桌冰冷的掃了眼,見他笨手笨腳,嘖了一聲,“笨死你了,我來!”
辛安冬立刻說,“我給宗哥紮吧,蘭老師你叫一下服務員。”後排還在吵鬧,到現在竟然還沒有服務員來,他們不知道已經傷及無辜了嗎?
蘭明渠眸光閃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辛安冬已經拿過手帕,他隻好吩咐佟正浩還有其他三個被嚇到的小孩站在原地,說完他立刻壓抑著怒氣去找餐廳主管。
辛安冬彎下腰低頭細致的給蔣玄宗將手掌包紮好,抬起頭,語氣煩悶,“等會去一下醫院吧。”手背劃開的口子比較長而且很深,不知道有沒有細小的瓷渣在裏麵,不過小心為上。
“別大驚小怪,我沒事。”蔣玄宗不忍見他白著臉很緊張的樣子,開口安慰。
辛安冬皺眉“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沒事?你必須去醫院。”他板著臉,語氣強硬。
蔣玄宗無奈,站起身捏了下他軟乎乎的耳朵,“知道你擔心我,不過真的沒事,”他這話一落,辛安冬立刻瞪過來,蔣玄宗為他的倔強感到頭疼,隻好投降,妥協道,“算了,等會去醫院。”
這還差不多,辛安冬看向被破壞掉的餐食,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我的麵包還沒吃完呢,蘑菇湯也灑了。”
“這個餐廳環境不好,下次換家。”蔣玄宗隻要想到剛才要不是他推開冬子,冬子細白的臉頰就要被劃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頓時對這個餐廳沒有了好印象,如是說。
蘭明渠找來了這個餐廳的負責人,是個胖乎乎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他之前上了個廁所,剛回來就出事了。
他一頭汗,朝著辛安冬等人彎腰誠懇的致歉,“不好意思先生,連累你們用餐了,這次所有餐費你們隻需要付一半的價錢就行,就當是餐廳給諸位賠禮道歉,這次鬧事我馬上處理,請你們諒解。”
服務員已經將兩位打成一團的女人拉開,其中一個一看就是中年婦女,隻是化著妝穿著講究,保養應該也做得比較到位,所以比一般婦人顯得年輕些,此時正眼神犀利的怒視對麵的女孩。
隻是她到底上了年紀,本就隻堪清秀的臉對上另一個二十出頭青嫩的能掐出水的漂亮姑娘,活生生像是隔了一代的人。
更不用說那男人看向婦女的厭惡與麵對女孩的垂涎目光,高低立下。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一場男人出軌的捉奸大戲。
然而這個年代道德底線還很高,前些年抓得緊,這會雖然沒那麽嚴,但包小老婆這種事絕對是被所有人唾棄的。
男人啤酒肚謝頂,其貌不揚,但穿著黑西裝打領帶,一看就是上層人士,此時已經氣急敗壞的給了中年婦女好幾個惡狠狠的眼刀子。
他賠笑著對負責人說,“都是誤會,不好意思,我是名醫生,這位女士是我的一位病人,我老婆習慣疑神疑鬼,但我潔身自好很愛家,她隻是不理解我。”
他狀似一臉無奈被冤枉的樣子,說給負責人聽,也是說給周圍的客人聽。
說完,給了個眼神給中年婦人,中年婦女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
人家夫妻倆的事,周圍的客人雖有一顆八卦的心但並不會攪進去,一張嘴嘴皮子上下翻翻隨便你怎麽講,老婆都不跳不鬧了,你說誤會就誤會唄,無親無故的人誰還會跳出來給那個小三抱不平不是。
年輕的姑娘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剛要張嘴,男人臉皮繃緊,厲聲道,“張小姐!雖然這次誤會已經解除,但是我想我們以後見麵需要更加注意身份,我不想讓我的妻子還有家庭產生誤會!”
說完,男人隱晦的看了女孩一樣,目光森冷。
女孩胸口不斷起伏,周圍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令她滿臉羞臊,最後捂著臉跑走了。
男人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他裝的還挺像,在座的不管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一套說辭,但一場鬧劇總算結束,其他人都回到座位繼續他們的午餐。
“這位先生,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下,您剛才的那場鬧劇我無話可說,但我朋友的手是被你老婆扔過來的盤子劃傷的,很深的一道口子,以後會不會留疤還是一回事,他是從事文字工作的,所以我們很謹慎,我們不需要你賠錢,隻要跟我們去一趟醫院就行。”
蘭明渠拉住要離開的謝頂男,語氣客套但強硬。
謝頂男被攔住,聽了蘭明渠的話後狠狠瞪了中年婦女一眼,然後視線在蘭明渠的皮夾克和黑皮鞋上掃了眼,眸光閃了下,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蘭明渠。
“不好意思兄弟,內人脾氣差傷了你朋友,我給她道歉,去醫院是吧,沒問題,我就是醫生,我帶你們去,真是不好意思啊。”
蘭明渠沒接他的香煙,他沒忘這人剛才打量他衣服的眼神,一看就是勢利小人,他心裏很膩歪,所以不鹹不淡的點頭,“先生明事理。”
謝頂男帶著他們一行人去醫院,一路上拐彎抹角的打探宗哥和蘭老師的職業,點頭哈腰態度熱絡,但對他們幾個孩子,眼裏的鄙夷輕視卻擋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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