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姐出事
初二是出嫁在外的閨女回娘家的日子,辛家隻有辛安冬的大姐辛安春嫁人了,所以第二天一早,辛文芳念叨著大閨女的到來,桌子抹了不下三遍,廚房裏的雞湯熱了又熱,還有一些準備讓辛安春帶回婆家的半塊羊腿肉以及五個大閘蟹,哦,還有辛安冬鹵的豬頭肉,一些野生的香菇、黑木耳、筍幹之類的也用蛇皮口袋包了一大包。
年底忙著店裏生意,辛文芳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大閨女了,心裏還是蠻想的,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旁邊的辛安秋說,“這些都是給你大姐的,她婆家那種人小氣吧啦,你們大姐懷孕也舍不得買點好的給她補身子,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我閨女肚子裏懷的可是他們範家的種,有這麽狠心的婆婆嘛,當初真是瞎了眼把我女兒嫁到他們家!”
她歎氣,但目前除了不滿的嘮叨兩句什麽也做不了,閨女都進了人家門,她現在除了拿些東西討好範家老兩口指望他們對大女兒好些,其他的還能做什麽?
也幸好閨女有了孩子,範家老大隻有一個丫頭,要是安春能為範家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說什麽以後範家老兩口看在孫子的麵上也會維護安春一二。
“媽,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當初要不是葛金花,大姐能這麽遭罪嗎,範啟高那個傻子憑什麽娶我姐?”辛安秋的聲音很冷,她一向看不上大姐夫,她也從不叫大姐夫,因為範啟高那個傻子根本就不配,他娶了大姐,卻從來沒有一天對大姐好過。
“總之我話撂這了,以後我們家與二房一刀兩斷,媽你也不要再去見大伯,他就是個沒心的,管不住自己婆娘的窩囊廢!”
辛安秋對二房的恨根深蒂固,是一輩子也去不掉的深恨,二房的人,哪怕是最小的還不會說話的辛玉祖,辛安秋也深惡痛絕,想到大姐,她心底的暴戾就會讓她忍不住有掐死那個小孩的衝動。
因為當初辛玉祖的媽高蘭,就是用賣大姐的錢娶進門的,辛玉祖在她眼裏不是她侄兒,看一眼都嫌惡心。
三閨女的話勾起了辛文芳心中的痛,她臉色白了一瞬,對二房的憎恨又多了幾分,可事已成定局,現在想再多也是白搭。
這輩子虧欠了大女兒,她隻能從其他地方補。
“算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丫嫁進範家從此就是範家的人,她現在又懷了孩子,還能離了範家?我是舍不得閨女受罪,以前家裏是沒錢,現在家裏富裕了,大不了以後多幫襯點,範家看在我們家的麵子上也能對大丫好點。”
辛文芳想的很天真,引來辛安秋不屑的一個冷笑,她看了三閨女一眼,微微歎氣,“你大伯也是沒辦法,我不是幫他說話,他從小就是這個性子,媽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和他們家來往,我又不傻,不想供養那幾頭白眼狼,不過他到底是你大伯,你一個姑娘家以後說話注意分寸,窩囊廢也是你能叫的!”
她倒不是非要三閨女一如既往尊重辛文軍,隻是人言可畏,村子裏的婦女嘴碎的很,她就算再對二房不滿,她可以說些話,但安秋不能說,長輩,長輩,長者要敬著,倘若讓村裏人聽到安秋口無遮攔的話,該說她辛家的閨女沒教養,以後安秋找婆家就是個問題。
“知道了,不過我不喜歡大伯,你被指望我給他好臉。”辛安秋不冷不熱的說了句,然後嫌惡的轉身離開。
她不想跟她媽討論辛文軍,在她眼裏,那個管不住老婆的男人早不是她大伯。
“你這丫頭!”辛文芳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狠狠歎了口氣搖頭。
隻是看到手下的大包才露出一絲笑,大閨女馬上就要來家了,也不知道安春懷相好不好,唉,吃不到好的想也知道閨女懷孕得多辛苦,摸了摸手下的大包,隻要能讓她婆家待她好些,她不會小氣舍這些東西,錢財能比得上她大閨女重?
“二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誰惹你生氣了?”
辛安冬剛從燒飯的小屋出來,見到辛安秋臉色難看,隨口問了句。
辛安秋煩躁道,“還不是範啟高!”
範啟高?辛安冬開始還有些困惑,然後突然腦子一動,範啟高不就是辛安春丈夫,一個同樣智力有缺陷但卻會發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想到這,他的眼裏閃過厭惡。
辛安秋一見弟弟一臉反感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同樣不喜歡範啟高,想到大姐淒慘的遭遇,她就想找個人把心中的鬱氣發泄出來——
這時,突然一個人著急忙慌地衝進他們家院子。
見到人就喊,“不好了!你家大丫被送進醫院,現在生死不知,你們快去看看!”
爺爺奶奶在小屋,辛安冬姐弟剛好站在堂屋門口聽到這句話,辛安冬霎時臉都白了,著急的問,“叔,怎麽回事?您說清楚,我大姐怎麽了?!”
這個時候聽到聲響的辛文芳也跑了出來,報信的人聲音很大,她在屋裏顯然聽見了,此時臉色一片慘白,喊出來的聲音有些尖細得刺耳,“你剛才說什麽,我家大家大丫怎麽了,她怎麽會在醫院,我閨女出了什麽事?!”
好好的新年的日子,一家正等著出嫁的辛安春回來,鍋裏的雞湯還不斷朝外散發著濃鬱的香味,可院子裏的人卻早已沒有了早時的愉悅輕快。
生死不知,這個詞太重了,辛文芳隻覺得耳邊轟隆一聲炸響,隨即什麽也聽不見。
爺爺奶奶同樣互相攙扶著臉色難看的從小屋跑出來,一家人都緊盯著報信的人。
報信的人跑得急,狠狠喘了口氣,也不在乎辛家人不善的語氣,倒豆子一樣快速的說,“我大姐今天回家說的,是你家大丫讓帶的信,她說想在臨死前最後看你們一眼,你們快去吧,我大姐說見到大丫的時候她滿身都是血,”說到這,男人語氣艱澀,看著臉色灰白的一大家,眼帶同情的說,“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們抓緊時間,大丫心心念念的都是家裏人,旁的我也不清楚,你們快去縣醫院吧,不然……”
男人沒說下去,但辛安冬的心差不多涼了半截,從縣城把信帶到村子,最起碼半個小時,而男人說了大家滿身的血,又是想要見家人最後一麵,他實在不敢想這個時候大姐還…在不在了。
“啊!我可憐的大丫!!!”
辛文芳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喊,要不是辛安冬眼疾手快的扶住,鐵定癱軟在地上,他冷汗直冒,一邊扶住母親,一邊快速對已經淚流滿麵呆愣住的辛安秋說,“三姐,你去江家借牛車,我們立刻去縣城!”
辛安秋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遠在縣城的大姐還等著他們,她粗魯的擦掉眼淚,重重點頭,帶著鼻音說,“好,我現在就去。”說完她迅速跑出門。
三姐離開後,辛安冬深吸一口氣,拽緊母親的手臂,微微哽咽道,“媽,大姐還等著咱,你別哭了,剛才叔不是說了嘛,大姐還沒……有的救,咱把家裏的錢都帶上,縣醫院不行,咱就去市,市裏不成就到省醫院,大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媽你撐住,大姐還等著你呢!”
或許是辛安冬加重的最後一句話驚醒了哭得痛不欲生的辛文芳,她果然醒悟過來,迅速擦幹眼淚,紅著眼眶緊緊抓著兒子的手,“對,你說的沒錯,你大姐別看她溫順其實從小膽子特別小,她這會肯定很害怕,她一定在等我,我聽到了,我家大丫在喊我,她說害怕,她肯定在喊媽媽!”
“我可憐的女兒啊,怎麽會弄成那樣,她怎麽會突然滿身是血?是了,肯定是範啟高,範啟高這個雜碎!他把我好端端的女兒弄成什麽樣!還有範家,我怎麽這麽傻把大丫送進那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火坑!”說著,她眼淚又流下來,滾燙的淚珠滴在辛安冬手背上差點把他燙傷。
辛文芳慘白著臉咬牙切齒,通紅的眼裏,滿溢的恨意好似要將範家人大卸八塊。
“小弟,牛車準備好了!”辛安秋在外麵喊。
辛安冬立刻轉頭對辛文芳說,“媽,三姐把牛車借來了,醫院看病肯定是少不了錢的,你快去拿錢,我也把錢帶著!”
依照範家人的脾性,大姐要真出了什麽事,絕對是指望不上他們家,辛家的女兒,他們自己來救!
剛哭了一場,辛文芳眼睛紅得不成樣,她吸了吸鼻子,強撐著站起身,“好,我這就去拿錢,把你爸也叫著,今天我要跟範家把這筆賬好好算清楚!”
等辛文芳離開,辛奶奶滿臉愁苦的說,“冬子啊,奶奶擔心你大姐,大丫出了這事奶心裏頭一直不定神,奶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可憐的大丫奶還是半年前才見的麵!”
“你個老婆子你去做什麽,我跟著文芳他們去,範家人這次欺人太甚,我今天鐵定要跟他們要個說法!”辛老頭早已臉色氣得鐵青,這是死活要跟著去。
辛奶奶聽了他的話,突然就炸了,手掌重重的落在爺爺的手臂上,一邊打一邊哭著發泄的罵,“你個死老頭子你還有臉去見大孫女,弄成今天這樣還不是你當初造的孽!我要是大孫女,死都不想見你這個老東西!”
“爺爺奶奶,”辛安冬急忙製止住奶奶,現在可不是起內訌的時候,他安撫道,“我知道你們擔心大姐,但是二姐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家裏肯定是要人留的,大姐那有我和三姐陪著爸媽去就行,醫院人多口雜,到時候我們也照顧不了爺奶。”
爺爺臉色灰敗的不講話,奶奶知道孫子說的有道理,她們兩把老骨頭還不夠來回折騰,便隻好眼裏含著淚說,“那好,你陪你媽去,替奶奶好好看看你大姐,我和你爺爺再家裏等著你們回來。”
對上奶奶殷切的眼,辛安冬心中酸澀不已,說,“爺奶你們放心吧,大姐肯定會沒事的。”
這時,辛文芳也已經收拾好東西出來,她身邊跟著辛大壯,或許他也是知道了大女兒發生的事,以往憨傻的臉上帶著冷肅,眼裏時不時劃過的狠厲令人頭皮發麻。
一家人很快坐上牛車,一路上沒人說話,辛安冬來不及想清楚剛才父親的眼神,江二叔已經駕著牛車將辛家人送到了醫院門口。
辛文芳迫不及待的衝進醫院,辛安冬將錢塞進江二叔手裏,說,“麻煩您了二叔,新年還要您跑一趟。”
“說的什麽話,你也快去吧,你大姐還等著你呢。”江二叔歎了口氣說,顯然是已經知道了辛家的事。
辛安冬想露出一個笑,但他實在做不到,掛心此時醫院裏躺著的大姐,他來不及跟江二叔寒暄,轉了身就跑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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