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生老病死
最新網址:「不錯,仙人為禍蒼生,阻止人間大氣運者飛升成仙,這些年人界鮮少有飛升者出現,這背後定然是有為仙界賣命的走狗作祟,此人我不說,你也應該能想明白他是誰,他這麼做不可能沒好處,只不過為了讓自己飛升,而甘願以世間諸多驚才絕艷者的前途為媒,此舉可謂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姜京佐對這位走狗顯然嗤之以鼻,安化侍也知曉他在說舊水老祖,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評價,不過姜京佐卻又提點了他一嘴。
「我聽說,軒轅劍現在在你家道侶手中?」
「您指的是藍兒?」
安化侍緩緩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軒轅劍給到她固然是好的,可她拿了這把劍,她有可能要背負些什麼?」
「背負?」
被姜京佐這麼一說,安化侍猛然大悟。
「侍者.……她被選為了侍者?」
這念頭將安化侍嚇得不輕,以前他還沒覺得怎麼樣,可眼下他已經成了廢人,根本沒辦法庇護藍阡夙,加之目前季常侍和宋祁已死,安慕希和嫪毐也已逝去,藍阡夙已然成為唯一健在的被選中之人!
「就是這般,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你,現在軒轅劍在她身上,其實恰恰是害了她,我現在要趕往瀚海祭天宮尋我師父,也不可能幫你去尋她,這事情只能你自己去想辦法了。」
「舊水老祖……夭夭也是受其蠱惑才墮入魔道的,若藍兒也出了事……」
砰!
安化侍雙拳重重捶地,大地被打得稍稍龜裂,可這種肉身蠻勁根本不夠看,甚至還顯得有些傻裡傻氣了。
安化侍的確心急如焚,他萬萬不想讓藍阡夙步澹臺夭夭的後塵,可現在姜京佐已經表明態度不再幫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能去找誰。
若當真走投無路,可能……也唯有去道宗拜門,或者厚著臉去尋侍天門了吧。
只是現在他這般樣子,即便去找也應該無濟於事,道宗和侍天門裡的大人物不會隨便見他,而尋常弟子又哪裡會相信,他這個落魄乞丐會如此大有來頭呢?
「得了,酒已喝乾,我也該上路啟程了。」
姜京佐將喝完的酒壺收起,安化侍有些魂不守舍,可也出於禮數跟著緩緩起身相送。
「姜前輩,您此去祭天宮,是所為何事?」
「為了師父的第二件事。」
姜京佐看了一眼東方。
「之前跟你說了師父要辦的第一件事,竊取八岐大蛇體內的成仙氣運,還有一件事極其重要,那便是徹底剷平祭天宮絕地內的喪亂陰靈,特別是為首的七大道宗陰靈。」
「您說的可是……當初的南靖八道?」
安化侍道。
「不錯,此乃師父當年親手犯下的禍事,到現在師父也曾悔恨,想當初的南靖八道風光無限,師尊意氣風發,妄圖率領南靖七大道人一同斬滅瀚海天照宗,誰成想最終大敗潰逃,除了他苟且偷生之外,其餘七大道人被永封祭天宮內成為惡煞凶靈,這也是師父一直以來的心魔所在,眼下師父想要飛升成仙,不光要攫取足夠的人間武運,更是要心無旁騖斬碎一切心魔藩籬,而這七位惡煞凶靈,便是師父一直以來都難以釋懷的心魔所在。」
「劍斬肉身,心斬靈魂,純潔無垢,登天成仙。」
安化侍順著接了一句。
「就是這般道理,你可以放心,這一戰師父不會去找顧蒼生的麻煩,畢竟祭天宮禁地對瀚海天照宗來說也是麻煩事,顧蒼生真正要面對的也不是我師父,而是那兩位壞事做盡的當世老祖。」
安化侍聞言沒有說話,畢竟今朝和姜京佐這番談話,需要思考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他一時間已經理不出個清晰頭緒。
姜京佐走到門前打開門閂,剛要邁出門檻兒前又回了下頭。
安化侍差點跟他撞上,他抬頭看了看姜京佐,忽然發現他的表情有些隱忍不發。
安化侍稍稍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
「姜大俠,怎麼了?」
「沒什麼,就要走了,還是想說一嘴,這一生認識你和陸潛,挺開心的。」
「什麼意思啊?」
不知為何,聽到姜京佐這麼說,安化侍的心立刻狠狠揪了起來。
「沒什麼,今後好好看書,日子不管多糟心,還是要好好過。」
這種話從姜京佐嘴裡說出來,簡直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安化侍也不是傻子,他望著姜京佐舒緩的眉宇,一時間心裡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姜大俠,你是不是知曉這一次東海之行.……你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姜京佐聞言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說了四個字。
「我不後悔。」
言罷,他黑衣黑劍飛身而起。
沒有道別,只是背向安化侍揮了揮手。
突兀的離別令安化侍涕淚滿襟,安化侍慌張踉蹌地追了出去,將還守在門口的張紅纓給嚇了一跳,張紅纓望著御劍遠遁的姜京佐面露羨慕,可見安化侍哭的凄慘,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
安化侍只是靜靜的哭,一邊哭一邊望著天邊,望著姜京佐離去的方向。
他心裡其實是清楚的,終他一生,恐怕是再也見不到這位姜大俠了。
正如公羊子和老陸捨命為他一樣,安化侍能感受到姜京佐對靈虛子的無邊敬愛,為了讓他這位師尊飛升成仙,這一次東海之行,姜京佐註定會用出此生最絢爛無悔的無上道劍。
最絢爛,也最如曇花。
初開便敗,但有剎那芳華。
自那天見過姜京佐后,安化侍將自己鎖在舒荷老宅內,許多日都沒有出來過。
張紅纓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有去打攪,而是背著行囊選了一個雨夜,靜靜離開了老舊的巷口。
春花秋月,四季更迭,又是二十年光陰。
這二十載,南淮城過得風波湧起,整片天下也紛亂不息。
舒荷老宅被無數勢力借宿過,他們看到身形落魄的安化侍,除了偶爾將他趕到大街上,倒也懶得去害他的性命。
安化侍倒也安貧樂道,有個牆角能蜷縮著便開始酣睡,他的衣裳早已破爛不堪,可還是沒有穿古宅里藏好的那疊新衣。
對面老張家的裁縫鋪子,在前兩年被修行者鬥法砸爛了,張裁縫和王夫人沒有離去,不斷修繕對面的老房子,二人也都已經老邁,除了給鄰里街坊做些零工之外,晚年倒是也過得還算平和。
不曉得又過了多少年,一襲赤色鎧甲的張紅纓騎著高頭烈馬衣錦還鄉。
她推開舒荷老宅的門,準確來說此時的舒荷老宅,已經老得只剩下一處門檻兒了。
廟堂與江湖上的連年戰亂,將舒荷老宅也徹底糟蹋了,張紅纓吩咐隨行兵馬列陣歇息,自己進了老宅廢墟之中,在一處三角石牆縫隙里找到了髒兮兮的安化侍。
你還真別說,別看安化侍髒兮兮的,當初張裁縫給他做的衣裳倒是整潔如新,一件都沒有蒙塵損壞。
還在酣睡的安化侍,被張紅纓用大槍捅了兩下轉醒,他睡眼惺忪地扣扣眼屎,望見是她后咧嘴一笑,一身臭氣惹得張紅纓微皺眉頭。
「這麼多年,咋不懶死你!」
張紅纓一見面便劈頭蓋臉數落,可安化侍還是能看出她面色上的關切,他踉蹌著爬了出來,身子骨已經沒有幾十年前利落了。
「小紅纓回來啦,嘖嘖嘖,當了大將軍了這是?」
安化侍一打眼便看了出來,張紅纓此刻穿得正是南靖軍鎧,所料不錯應該是正三品的宣威大將軍,舒荷老宅所在的衚衕便是宣德郎衚衕,宣德郎衚衕里又出了一位宣威大將軍,不得不說的確是光耀門楣的大喜事。
「老泥巴,你這些年一直都在這兒?」
此刻的張紅纓氣息充盈面色紅潤,沒有一絲一毫蒼老之態,很顯然已經步入了修行路,如她當年所說那般,成為了一名了不起的「大修行者」。
「嘿嘿嘿,不然還能去哪呢,跟我來吧。」
安化侍乾笑了兩聲,他已經猜到了張紅纓回來的目的,當即帶著他來到街上,穿過幾個衚衕后,走到了北清運河旁的一處亂葬崗。
安化侍指了指其中一處。
「喏,二老都葬在那裡了。」
幾年前,張裁縫和王夫人紛紛離世,張裁縫不得善終,是被一隊江湖歹人用刀剁死的,而王夫人思念心切染上重病,沒過多久也跟著老伴兒去了,現今只剩下一座合葬孤墳,還是安化侍給他們親手立的。
張紅纓跪在墳前哭嚎不止,這種戲碼在人間已十分常見,安化侍在這麼多年裡,已經不曉得見過多少次了,當即他也沒打攪她,而是去給她買了一串冰糖葫蘆。
等到他回來時,張紅纓已經不再哭了,安化侍將糖葫蘆遞給她,她安靜接過,隨後又變得面目剛毅起來。
可以看出,這丫頭從小便性子剛烈,眼下成了統率大軍的將領,該有的捨得放下絲毫不差。
「老泥巴,這裡不能再住了,你跟我走吧。」
「嘿嘿,去哪裡啊。」
「回我的將軍府,爹娘已經不在了,我不想你再出事情。」
「我啊。」
安化侍聞言心中微暖,可說實話這點人間溫暖,已經不足以撫慰他千瘡百孔的江湖沉淪心。
「我就不去啦,老了老了,懶得動了,若是有老友前來尋我,我一直在這裡也是好找的,我若是胡亂瞎跑,恐怕臨死都再也見不著他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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