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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命運的交換

  聽葉崇山說完這番話,安化侍陷入了更加長久的沉默。

  他很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什麼都懶得辯駁,什麼都沒有辯駁的實際意義,就好似他現在已經逐漸明晰的蒼白人生一般,除了錯綜複雜的作嘔感外不剩其它。

  因此他繼續選擇了沉默以對。

  而葉崇山還在繼續著他的回憶,這段風塵七十九年的記憶貌似還很清晰,貌似他每天都會在心裡默默嘀咕一番,貌似無論到何時何地都不敢去忘卻分毫。

  畢竟葉崇山自己心裡也清楚,他根本就沒有將其全然忘卻的資格。

  「自從舒華黎率領的舒家逐漸偏航,其餘三大世家便有心謀划取而代之了,只不過這其中祝家並不強盛,加之那段時間祝家家主祝悟能雲遊四海不曾歸來,因此剷除禍國舒家的重任,就放在了葉家與澹臺家的肩頭。」

  「於是乎,便有了七十九多年前那個夜晚,那個血淋淋的乾星門之變!」

  說到此處的葉崇山情緒激動,一張老臉憋得比紫茄子還要濃郁,能看出完完全全回到了當晚的氛圍當中,連聲線都帶著那一夜的風霜雨雪。

  「那一晚,葉家和舒家在乾星門布下天羅地網,稽查司傾巢而出包圍舒家老宅,龍虎山首座葉良鏞師弟時任大行台尚書令,率領禁軍直接出京城前往舒家其餘門客據點進行抄家,一切都在緊鑼密鼓中穩步進行。」

  「老朽當晚也沒閑著。」

  一旁聆聽的水齡章從旁又接了一句。

  「當晚葉家四大底蘊全部出動,澹臺家的三大底蘊也破關而出,只不過我們並未隨意摻和,我們只負責應對舒家底蘊,其餘人等我們並不管束,換做平日老朽也僅僅只是個軍器監主薄而已。」

  軍器監主薄水齡章!

  當「軍器監主薄」這五個字出現時,安化侍立刻瞪圓了自己的大眼珠子。

  並非是這官職有多麼高,完全是因為這官職和這稱謂實在太過熟悉,之前他聽到水齡章三字便感到有些耳熟,只不過到現在他才徹徹底底聯想起來,這就是當初溫叔牙給他念過的一串名字的其中之一!

  塵封的記憶再次被打開。

  遙想當年,南淮城,七尹客棧!

  溫叔牙每次讓他脫了上身毆打他,都要和他叨咕一遍仇家的名諱,這軍器監主薄水齡章的名諱也每次都提,只不過這官職並不大,也不是他要復仇的主要對象,因而只能算是耳熟,一直都被安化侍近乎忽略!

  照此看來,這位葉家至高底蘊竟一直遊離在南靖王朝中,以如此隱晦的方式在左右著朝堂大事,照此推斷覆滅舒家的株連政策,沒準就是葉崇山在水齡章授意下的聽命施為!

  將這一切都想通順的安化侍並不輕鬆,畢竟現在他的立場已經變了,不管他內心有多麼不喜多麼不接受,荒唐無稽的現實擺在這裡,令他不知該如何擺正合適的眉目立場。

  好在是葉崇山一直在說話,他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令他討厭,卻讓此刻的安化侍能夠稍稍得以解脫些許。

  「那一夜我們進展的很順利,舒家精銳在乾星門死傷慘重,舒家大宅的老幼婦孺也全都被屠殺乾淨,最終舒華黎率領八千精銳突圍而出,被我們圍困蒼梧嶺口足足三十日,最終迫不得已進入禁地隕落而亡。」

  這些都是安化侍知曉的前事,很顯然葉崇山真正要和他說的並不是這些。

  果不其然,葉崇山朝安化侍伸出一根手指。

  「就在乾星門之變發生的前一晚,有一位神秘舒家底蘊找到了我,他知曉舒華黎犯下大錯,也知曉舒家已無活路自掘墳墓,可他給我帶來了一個孩子,求我能夠保住這孩子,保住舒家最後這一點血脈。」

  「至於這位舒家底蘊你很熟悉,他不是你眼中一無是處的酒鬼爺爺,他是舒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舒白鶴,亦是陪伴你長大的溫叔牙!」

  溫叔牙!

  舒家底蘊!

  這消息剛一脫口,安化侍便再難維持木然的狀態,他開始變得越來越糊塗,以至於根本分不清楚何謂虛幻又何謂現實。

  「你別胡說.……葉老狗你別胡說!」

  「欽兒,我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溫叔牙並非你想得那般簡單,說實話我們之前也多次調查過他,的確發現他表露在世人眼前的修為僅是初境,可他也的的確確是舒家的至高底蘊,不然你覺得他憑什麼能在那一晚苟活下來?」

  「這點我可以替崇山證明。」

  水齡章再次把話接過,他望著逐漸黯淡的天色撇了撇嘴,似乎不大喜歡寒露深重的偌大禁宮。

  「說起各個世家的底蘊,我們之間也都互有幾分了解,這舒白鶴算是其中極為特殊的一位。」

  「我們從來都沒見過舒白鶴真正出手,但卻從沒有人敢真的對他有絲毫大不敬,那一晚他並沒有選擇拯救舒家,因為他知道雙拳難敵四手,舒家的覆滅已經是大勢所趨,所以他要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什麼.……那個孩子是誰?」

  安化侍下意識的將話接過,到現在他也不會認為那孩子會是自己了,畢竟葉崇山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他是葉榮欽,不是什麼舒家的種兒!

  「是舒家極為特殊的一位後裔子嗣,也是當年最優秀的青年新一輩,恰巧趕在乾星門之變那一晚臨盆降生,天生就具備著上古四大神體之一的六魄琉璃體,欽兒你應該明白我在說誰!」

  葉崇山說到此處眉目冷峻,沒有一絲一毫情感流露出來,而安化侍聽到這話后又是心神巨震,因為葉崇山話里的指向性簡直再明顯不過了。

  葉苓茯!

  葉苓茯才是真真正正的舒家唯一後裔,才是真真正正的滅門孤子!

  狸貓換太子。

  不勝唏噓也。

  安化侍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段段時間內遭逢如此多變數,聽到如此多翻天覆地的事實,令他已經開始懷疑,自身到底有沒有真的活過七十九年。

  亦或是說,過往七十九年中遇到的那些人和事,那些在他極度缺乏信任感的年歲中相信過的故人當中,究竟還有多少人瞞著他,究竟還有多少人有不可告人之密,究竟這世間.……到底還有沒有所謂的真心與真誠?

  安化侍想不明白,他現在恨不得一刀將自己頭顱斬落,就此徹底了解這段苦澀至極的人生!

  葉崇山二人早已預料到安化侍的反應,他們給了他很長時間去自己調節,等安化侍長久沉默狀若痴傻,葉崇山才繼續開口往下說。

  「那一晚我答應了舒白鶴,畢竟我也不想將事情完全做絕,我答應幫舒家留下最後的血脈,可代價便是將其收為子嗣改名換姓,自此後生活在葉家成為小葉公子,終生都不許有知曉真相的權利,這也是我答應他的底線所在!」

  「禽獸.……讓葉苓茯活在屠殺其全家的仇家……還要讓他成為追殺舒家餘孽的屠刀走狗……認賊作父還要替凶做事……究竟是他太過可悲……還是你葉老狗太過冷血無情……」

  安化侍此刻已經沒有謾罵葉崇山的力氣了。

  人在極度悲愴混亂的狀態下會幾近脫力,此刻的安化侍便是這種感覺。

  不過也正像他剛剛所說那般,到現在他還真說不清楚,葉苓茯和他這兩位宿命交換的少年,究竟誰才是真真正正的可悲之人了。

  「欽兒,我其實也不想這般,可我真的也沒辦法,你聽我說。」

  葉崇山在不知不覺間老淚縱橫,且不論是不是鱷魚的眼淚,最起碼從此刻的表象上來看,倒還真有那麼幾分幡然悔悟的無可奈何。

  水齡章此刻也仰天長嘆,的確這場大局中人皆有萬般無奈,真要將一切辜負與悲哀說清楚,恐怕在場三人都沒有這個本事。

  畢竟都是居中苟活的掙扎之人,自陷泥沼又何曾有手段來淤泥不染?

  於是乎,葉崇山只得繼續往下說。

  「有件事情是我沒想到的,那便是我完全低估了舒白鶴。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將苓茯送給我,而是在於欽兒你!」

  「他送來苓茯的第二天夜裡便是乾星門之變,你娘恰巧也在那晚剛剛臨盆生產,他趁著你娘虛弱將你盜走不知去向,而我又在外率軍追殺舒華黎的八千精銳,這.……也是我一生都難以原諒自身的錯。」

  葉崇山越說越情緒激動。

  他抹了兩把臉上的老淚,隨即用一雙盡量真誠的眼神來盯緊安化侍,貌似想要將這些年虧欠的矚目全都補上一般,雖說明知道那些虧欠早已如頑疾般無法修補,可他還是選擇了目不轉睛。

  畢竟正如他之前所說那般,從安化侍出生起他便沒有見過一眼,安化侍這位葉家家主嫡長子,和他的爹就這般陰差陽錯的相隔了幾十載荒唐歲月。

  「我不知道舒白鶴究竟為何要這麼做,按道理他將苓茯送到我手裡,做出此舉很明顯是置苓茯安危於不顧,這件事我想了好久,到今天我總算是想明白了,原來在心機籌謀上,我終究是和舒白鶴差了一大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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