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白髮
蒼穹之巔劍氣呼嘯。
一道道璀璨劍芒照耀紅塵，也照耀了下方的血腥修羅大地。
足足十三位劍宗大高手屹立高天之巔，正是之前受宋祁傳召趕來北江城駐守的馳援勢力。
姜十二在安化侍操縱下擎刀而上，以一往無前的冷漠態勢迎擊十三大劍宗高手！
十三位劍宗來客中有一位空境大能，剩餘近乎都是大宗師中期以上高手，唯有一位女修士是藏境巔峰大圓滿境界，足見北戎方面對北江城要地的重視程度。
他們自然也能看出姜十二的底蘊，不過此刻下方的慘狀更令眾人勃然大怒，一聲聲暴喝怒斥此起彼伏，紛紛不由分說直接抽劍與姜十二展開血腥大戰！
「大膽賊子，如此狂悖！」
為首空境大能瞬息幻影移形，越過被十二修士阻截的姜十二，帶著熾烈繚繞的劍宗罡氣降落地面，霎時間將四周兵士以柔勁盡數迫開！
「轟——」
鬼徹刀與碧銀長劍劇烈撞擊，發出一陣宛若巨龍咆哮般恢弘的雷霆炸響！
劍宗大能被這一擊撞得渾身暴顫，直接虎口崩血飛出足足十丈才緩住身形，反觀殺意濃烈的安化侍則安然無恙，此刻的他戰意高昂無所畏懼，正是殺得興起的魔神姿態！
「今日無論是誰，阻我者，死！」
最後一個死字剛剛出口，十丈外的空境大能便再次狂噴鮮血倒飛而出，滾滾紫黑魔氣帶著陰陽二氣一同腐蝕其肉身，令他連施展空間大神通的機會都不曾有。
在其身軀快要落地之前，安化侍早已身形鬼魅后發先至，手起刀落從劍宗大能襠部入刀，以上挑之勢從下至上斬了個通透，巨大的鬼徹直接撕裂劍宗大能肉身，將其徹徹底底從頭到襠斬成了兩截！
「黃前輩！」
「前輩！」
高天之上的劍修見狀紛紛看傻，他們也不是感知不到安化侍的恐怖，只是沒想到安化侍竟恐怖如斯，恐怖到僅用一刀便斬了一位劍宗大能！
這是何等的囂張狂悖！
安化侍剛剛那一刀的確威力奇大，滿腔的怒火令他戰意高昂，因此毫不憐惜自己的身子，也不憐惜自己飛速流逝的體力與真氣，每一次出擊都豁出全力斬出最強幅度，令剛剛慘死的黃姓大能根本措手不及。
見到黃姓大能身死，一眾劍宗修士也紅了眼睛，完全不顧及自己和安化侍之間的差距，留下四位在高空鉗制姜十二，剩下八位紛紛御劍而下攻殺安化侍，勢要對其以死相逼！
「好得很，這年頭不怕死的傻子看來不止我和陸潛，不過為了一個糟老頭子這般拚命，你們還真是不曉得何謂生命可貴，更不曉得怎麼死才算真正的死得其所啊！」
安化侍招手將姜十二召回，隨即朝天輕輕招了招手。
「全都一起上吧，索性都是要殺，那便儘早送你們黃泉上路！」
一語言罷，十二道劍芒從其周身落下，將安化侍圍成了鐵桶一般的絞殺藩籬。
安化侍見狀抽刀橫掃，一記大開大合的分鬃甩尾，僅憑強橫無匹的雄渾真氣和十二劍修正面硬轟！
這十二劍修很明顯修為更是不濟，在安化侍一擊之下根本無還手之力，紛紛長劍爆碎身形疾退，有兩位稍稍慢了半拍兒，轉瞬間被安化侍徹底腰斬，腸肚肺臟灑落一地化成兩灘污濁腌臢。
「張師弟！」
「王師兄！」
剩下的十位劍修此刻渾身劇顫，同伴如此血腥粗魯的當場身死，令他們的心神遭受到難以言喻的撞擊，原本因黃姓大能被斬而燃起的熊熊怒火，此刻也瞬間澆熄點滴不剩，只剩下對安化侍無窮無盡的恐慌與退避。
「邪魔.……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
「何謂邪魔外道，你們東北聯軍殺我兄弟時，有沒有想過殺人要眨眨眼？」
安化侍懶得跟他們過多廢話，直接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絕對凌駕的金焰刀鋒撕開一切無用的防禦，硬生生將四散躲避的劍修全都砍成了肉泥！
此刻，剩下的八萬餘名聯軍已經開始倉惶撤退，由於剛剛黃姓大能打碎了安化侍的結界，此刻結界已經不再穩固，在墨銀遁甲軍和劍胄王騎的雙重衝擊下豁口越來越大，此刻已經開始朝外界玩命潰逃。
安化侍對此並不在乎，畢竟這群無法御空的傢伙根本逃避不了修行者的追殺，因此他依舊在享受著眼前送到手上的血腥殺戮。
一刀又一刀，刀刀催命斬身斬魂！
一個又一個，沒過多久便只剩下兩位女修士，包括黃姓大能在內的其餘十一人全部化為肉泥！
「東北聯軍未免也太過託大，難不成真以為空境大能就可守住到手的北江城？這方大世也的確愈發零落，一介資質平平的大能也敢妄圖保一城穩固，這未免也太可笑至極！」
安化侍扛起鬼徹浴火而行，昂首闊步好似閻王行路。
並非是他在憐香惜玉，雖說剩下的兩位女修士中有一位面容姣好，可安化侍很明顯不是那種見色起意之人，再者說另外一位遮面女修已經垂垂老矣，從外相上看完全是一位年邁已高的老人。
經歷過方才如此瘋狂殺戮的安化侍，直到現在依舊一身熱血狂飆，可他還是在關鍵時刻停住了自己的刀柄，因為面前那位面容姣好的女修士，勾起了他殘存的一抹良知。
那是他塵封了一個甲子的寶貴記憶，這股記憶可以將一切殺戮與野性全都按下，甚至能夠讓完全暴走的他短暫恢復神智清明。
「你……可是南瑾？」
安化侍緩緩收攏自己身上的魔氣與金焰，努力將砰砰狂跳的心臟平復下來，再次恢復到往日的平和模樣。
「看來你還沒完全發瘋，不過你真這次真的做錯了。」
面容姣好的女修聞言輕輕一嘆，安化侍又仔細辨認一番她的眉眼，隨即更加確認她就是南瑾，就是想當初在南平京回鳳軒里買琴時遇到的女修，那位陪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旁邊的女修！
照此說來……那她身旁這位垂垂老矣的遮面女修士……
「藍姑娘，是你嗎？」
安化侍此刻的聲音有些發顫。
他想過可能會在戰場上遇到藍阡夙，卻從沒想過會在此時以此般場景與其相逢，更加沒想過藍阡夙會將自己搞成這般模樣！
聽到安化侍開口，遮面女修也不再故作神秘，緩緩取下了自己遮擋的面紗，隨即露出一張和身形完全不匹配的絕美容顏，不是藍阡夙又會是誰？
此時此刻的藍阡夙還和以往那般容顏不改，跟安化侍記憶里的人兒分毫不差，只不過她的一頭黑髮此刻完全變白，配上她本就白皙的面容，看起來有一股白髮魔女的冷傲既視感。
安化侍也注意到了她的身材，此刻的藍阡夙身形微弓，袖口和裙擺露出的四肢肌膚全是褶皺，明明臉蛋還是二十啷噹的青春模樣，但其餘部位已經好似七老八十一般老態龍鍾！
「小公子，你又弄得滿身髒兮兮了。」
此刻二人立場不同卻避無可避，藍阡夙雖尷尬莫名，卻也沒有迴避安化侍的目光，只不過女子對自己的外貌向來看重，藍阡夙很明顯不想讓安化侍瞧見自己這般模樣，一時間眼神遊移飄忽閃躲，變得比上次相見少了許多自信。
安化侍還想再上前追問，一旁的南瑾見狀立刻跨步上前寒眉冷對，手中那柄對安化侍毫無威脅的長劍橫亘在前，卻結結實實將安化侍這位殺人狂魔給擋住了。
「我家藍妹妹不想跟你多說話，你已經造了血流成河的殺業，眼下若是想將我們一併剷除的話，儘管動手便好！」
「不，不不，我怎可能對藍姑娘這般，再者說剛剛我的確有些迷失本性，你們根本和陸潛的死無關，是我有些唐突了……」
安化侍此刻完全恢復了原狀，他也不知道為何會這般，只要是面對藍阡夙，他都會變得異常遲鈍，嘴笨腦子笨啥都笨，不過最起碼有一點還是好的，那便是他總算是恢復了冷靜。
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哀傷與懊悔。
安化侍轉回身望了望那座屍山，望著那些衝天而起的血腥煞氣，望著那些流淌成河的血水，望著那些殘肢斷手阻塞了深淵血河，一時間竟有些微微恍惚。
畢竟這根本不像他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可血淋淋的現實就擺在眼前，他的的確確是製造了難以挽回的血腥殺業。
安化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態變化，他深深呼吸喘息良久，聆聽著從鬼徹刀身血槽上緩緩滴淌下來的血珠迸濺聲，一時間面目和眼神也隨之產生了些微變化。
褪去了幾分道義，增添了幾分決絕。
褪去了幾分悲憫，增添了幾分老辣。
安化侍不清楚這場屠殺會給他帶來什麼，他也從不去想這些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只知道繼續朝前行路，那麼一切問題都會有其隨之而來的應答。
想到這裡，他像從前那般抿起左側嘴角，只不過此時此刻的那抹微笑，變得比以往更加濃郁邪魅，也更加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南瑾姑娘，我在和藍姑娘說話，你若是不想死，我勸你現在最好給我退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