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對峙
「顧前輩，我能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是十三萬年前那位魔道開派祖師令狐睛明，現如今肉身還被鎮壓在七大禁地蒼梧嶺之中！」
「臭小子，這事兒你怎會知道？」
顧蒼生預感有些不對，眼珠瞪圓瞥了安化侍一眼。
安化侍聞言臉色一臊，換換低頭有些不太好意思。
「這個.……雖說是我被逼無奈，但確實是我親手把他給放出來的……」
「你說什麼？」
顧蒼生一張老臉變得極為精彩。
「顧前輩你先別生氣，你不也是我辛辛苦苦在太玄山親手放出來的嘛，他也是魔你也是魔，你倆鬥上一斗，看看是陳年的好還是新釀的香！」
安化侍說完便感覺說錯話了，當即緘默閉口縮在角落陰影中，不去看迎面而來的兩對殺人眸光。
「孩子，你是把我們當做雞斗，還是在當做斗蛐蛐？」
令狐睛明皮笑肉不笑地調侃一嘴，顧蒼生雖說小肚雞腸卻也識得大體，當即往前邁了一步擋在安化侍身前。
「二位都是我所敬重的前輩，你們倆其實完全可以把手言和，畢竟一個口口老衲，一個句句貧僧，說不定你們是本家呢！」
「閉嘴！」
兩位老魔頭這次可謂是同仇敵愾異口同聲，安化侍立刻將後面的話咽到了肚子里。
安化侍其實也感覺有些戲謔，沒想到自己只闖蕩二十幾年修行江湖，就在一次次陰差陽錯下成了解放老魔的專業戶，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老魔頭還挺好利用，拆東牆可以用來補西牆，顧蒼生竟可被利用來鉗制令狐睛明。
場面一時間陷入僵持，兩位蓋世高手都不敢輕舉妄動。
以他們的實力與境界，自然能夠將對方的真實狀態瞧個明白通透。
一位是失去肉身的老祖。
一位是身受重傷的大祖。
一位口口貧僧。
一位句句老衲。
「令狐老祖，這世上估計已經沒多少人記得你存在過了，真沒想到今日能在此地得見，在下顧蒼生，乃是天照宗瀚海宗門太上長老。」
面對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傳奇人物，顧蒼生並未顯露出絲毫懼色。
畢竟從嚴格意義上說起來，顧蒼生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傳奇人物，現如今的二者頂多算是半斤八兩，顧蒼生作為叱吒風雲近萬載的大祖，自然也有其桀驁不馴的底蘊風骨。
安化侍這還是第一次聽顧蒼生稱呼自己為在下，能看出其的確給足了令狐睛明面子，這世上能讓他這麼說話的傢伙也著實沒有幾個。
「顧道友，照此說來你還是貧僧的門徒後代，那更沒必要因為一介小輩在這裡刀兵相向，我們大可共商大事細水長流。」
令狐睛明此刻的語調稍顯熱絡，很明顯對天照宗人有著親近之意，只不過顧蒼生貌似卻不這麼想，此刻的顧老魔神情凜然面色不大友善，對令狐睛明的套近乎也完全不予理睬。
「若是旁人還有商量餘地，若是你令狐老祖那便算了。」
「這話又從何說起？」
面對顧蒼生的冷漠態度，令狐睛明隱隱間也意識到了什麼。
「始作俑者問出這話不大合適吧，我們天照宗為何離開大陸前往瀚海，你應該最心知肚明！若不是當初你強行開闢魔宗，吸納大批祭師與鬼道修士拜於魔宗門下，便不會有後來那麼多幺蛾子，我們天照宗也不會被世人視為妖魔遠走他鄉！」
如此陳年往事，安化侍倒也能聽出幾分邏輯，畢竟當初在黑白世界大青山前，令狐睛明跟安化侍說起過他的一生。
在最早的時候，各大修行門類皆和諧並處，鬼道與祭師也都是受世人尊崇的主流修行門類，可這一切在令狐睛明創出藏海魔經后全都變了。
令狐睛明憑藉藏海魔經一手創立魔宗，也是這世上第一位將鬼道與祭師源流秘法合二為一修鍊的修行者，憑藉其恐怖修為一手攬獲了大量鬼道祭師修行者加入魔宗宗門，也造成了鬼道與祭師兩派人才出走大量衰落。
「顧道友，貧僧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覺得當時做的沒有錯，我魔宗擁有世間最強大的宗門底蘊，就應該魔行天下號令八方，難不成說偏安一隅蹉跎余年？」
再次提起傾注全部心血的魔宗，令狐睛明即便再老謀深算也不禁真情流露，可顧蒼生卻依舊不領情。
「那史詩記載的群魔隕落之日又怎麼算？你如此囂張跋扈凌駕於各大宗門，在數萬年間做盡惡事鬧得生靈塗炭，到頭來還不是引火燒身自吞苦果，天怒人怨你根本擋不住，各大宗門聯合仙人的圍剿你更擋不住，最終還是苦了那些鬼迷心竅的魔宗弟子！」
「他們自打加入魔宗，可從未有一人真心後悔過！」
「他們受你蠱惑當然不悔，可我作為天照宗太上長老我很心疼！」
兩大魔頭唇槍舌劍誰都不讓誰，說到動情處此刻針鋒相對氣勢如虹。
「令狐睛明，鬼道被毀成什麼樣我不管，當初你蠱惑過半數祭師加入魔宗，結果卻一手將他們推入深淵被仙家剿滅，自此後我祭師一脈徹底抬不起頭來，走到哪裡都被冠以魔宗餘孽的惡毒稱號，最終不得不遠渡瀚海以求安身立命，直至近些年歲才敢回到大陸上重建勢力，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惡果！」
安化侍聽聞此話恍然大悟，這還是他第一次清楚為何天照宗被世人誤以為魔宗。
畢竟安化侍自身也是祭師，他並未感受到修行祭師功法有何邪惡之處，畢竟這世上功法本不該有正邪之分，人心善惡才是最根本的評判標準，這道理他也早就清楚明白。
「後來的許多事情，貧僧都不知曉了，貧僧只知曉所作所為都沒有錯，貧僧追求的是真正的解脫大道，只不過上界那些飛升的真天境仙家太過心胸狹隘，見不得貧僧悟出真正的天道，便只會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來抹黑貧僧的道！」
這話說得極為大膽，直言不諱得頂撞上界仙人，且言語中貌似有很多難以啟齒的隱秘之處。
令狐睛明作為十三萬年前的蓋世魔頭，自然知曉太多太多被歲月封塵的真相與奧秘，只不過當下說再多恩恩怨怨也無濟於事，顧蒼生也不再打算跟他繼續牽扯下去，畢竟他此刻的傷勢也不能讓他拖太久。
「令狐老祖，今日這後生我得帶走，你若是想打他的主意，過段時間再來找他便好，眼下他對我來說還有未竟之事，恕不能夠讓你肆意妄為！」
顧蒼生再次表明對安化侍的庇護態度，令狐睛明聞言原地不動，既沒有往前繼續壓迫，也沒有就此罷手離去的意思。
「顧道友，貧僧觀你也有地境大祖級別修為，能到這一步都實屬不易，貧僧好歹也是偽天境級別的修士，你修為不如貧僧又身受重傷，若非得強行出頭，有什麼閃失就不好了，依我看沒必要因為一個後生而丟了性命，你說呢？」
令狐睛明句句直戳重點，的確大祖和老祖之間的境界差距宛若天塹鴻溝，而且顧蒼生此刻剛剛經歷大戰，渾身傷勢也的確不容忽視。
可即便是這般，顧蒼生依舊沒有妥協半步，這讓安化侍對其又有所改觀。
「令狐老祖，你也少在這裡裝腔作勢，的確你修為夠高我攀比不上，可那也得是全盛時期的你，眼下你的真正肉身還封印在蒼梧嶺中，此刻的你不過是一具聚合魂魄而已，你又能發揮出幾成老祖級別的實力？」
顧蒼生眼神放肆地將林奕肉身上下打量一番，隨即雙手合十嘴角笑靨更加濃郁。
「如果老衲我沒看錯的話，此刻令狐老祖你的全魂並不都在此處，應該還有一半被你放在了另一具肉身當中，如此一來那你的實力可就又大打折扣了，你當真覺得憑你現在的分魂狀態，你能越過我這一關？」
顧蒼生眼神挑釁言語大膽，這一句話反將一軍極其漂亮！
「顧道友，難不成你真想試試？」
「試試就試試，老衲還得提醒老祖一句，老衲畢竟是專攻神念意海的天照宗祭師，你不在的這些年天照宗日新月異，各種新奇術法層出不窮，如若令狐老祖不嫌棄的話，老衲倒是願意在老祖身上統統施展一遍，讓老祖品評一下後起之秀的苦修道果！」
話已說開，劍拔弩張！
風刀霜劍，綿里藏刀！
兩位蓋世高手互相凝視佇立，良久都未再多說一句話。
安化侍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能看出雙方此刻都有明顯的優劣勢，也都在揣度對方對自己的威脅程度，盤算著接下來各種選擇的值當與否。
良久。
良久。
令狐睛明總算是嘆了一口大氣，隨即歪歪腦袋沖安化侍笑了一嘴。
這笑容讓安化侍感覺股間發寒，好在顧蒼生的手掌及時拍到安化侍肩頭，一股極度純粹的紫色真元游遍全身，令安化侍瞬息間又恢復了正常。
「孩子，貧僧不知顧道友為何今日偏要保你，今日便先賣顧道友幾分薄面，不過今後你可一定得當心了，畢竟來日實在方長，恐怕過不了多少年歲，即便顧道友恢復全盛實力也保不住你了，那時候你還是得和貧僧親近有加！」
一番恐嚇句句都令安化侍手腳冰寒，偽天境老祖的威懾實在非一般人能夠輕易經受。
林奕的面色又開始陰晴不定，好在是他緩緩收起了自己的鬼眼刀，轉過身子朝巷口外面默默離去。
「顧老魔……」
「還沒走遠，先別說話。」
顧蒼生扣在安化侍肩膀上的手掌稍稍緊了緊。
安化侍這才注意到，此刻的顧蒼生竟然在不斷顫慄，雖說顫抖的幅度很輕，但透過手掌按壓還是能感知的到。
他看了看顧蒼生的臉色，能感覺到他一直都在蒙受著巨大的壓力，自始至終也一直都在逞強克制，這令安化侍心中更添幾分不是滋味。
過了足足有一刻鐘，顧蒼生才完全放下了戒備之心。
「他走了。」
「哐啷！」
顧蒼生如釋重負地軟倒在地，恍若脫力卸下了萬斤重擔，此刻倒在地上抖動如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