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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黑色的光

  寂靜。

  絕對的寂靜。

  安化侍紋絲不動,靜靜等候了將近一個時辰。

  他從雲戒里取出一片彼岸花葉,眼下根本不是吝嗇的時候,他必須在最快時間內恢復受損傷勢。

  好在地獄吠陀幫他擋下了絕大多數傷害,自身提升到大宗師境巔峰的修為也幫襯不少,此刻在生死人肉白骨的彼岸花葉的藥力催發下,渾身臟器和皮肉的出血現象快速閉合,消失許久的五感也緩緩恢復了知覺。

  透過地獄吠陀棺蓋上的兩隻魔眼,安化侍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異常濃郁,並非是那種黑夜籠蓋下的烏漆嘛黑,而是被無盡泥土包裹下的純粹黑暗,完全剝奪任何光源的極致黑暗。

  安化侍小心翼翼地散出神識,一點點擴散出去查看四周情況。

  他不敢將神識往上方擴散,生怕會招引來更多大人物的覬覦。

  眼下不曉得潛入了地底多少深度,可安化侍此刻卻稍稍有些心安。

  他也不清楚為何左天衡的攻勢會驟然消散,但相安無事已經是最難能可貴的結果,若是再待一段時辰還沒有情況發生,那安化侍可能會選擇就這般在此潛伏兩日,一直等到仙路打通那一刻再回到地面上。

  一個時辰。

  三個時辰。

  五個時辰。

  外面應該已經天光大亮,安化侍身處黑暗卻心向光明,此刻頗感蹊蹺卻又滿溢僥倖。

  他不明白為何這些發現他行蹤的大人物不再掘地千尺追襲他,但最起碼從目前來看,他這次潛入青蓮澣世台的計劃已經初步達成!

  只不過,有些人卻不像他想得這麼樂觀。

  「胡鬧!」

  距離皇城東陲數十裡外的山麓之中,顧蒼生剛剛摔碎了一隻常用的石碗。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修整,能看出他的氣色越來越好,一身深不可測的恐怖修為亦越發凝實,只不過此時的顧蒼生心情卻異常糟糕。

  他一直都在用神識暗中觀察著安化侍的一舉一動,之所以不幫他潛入青蓮澣世台,就是不想讓那四位大人物過早知曉他已脫困的事實,可眼下事情已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範疇,令他開始有些意亂心慌。

  「想不到南靖竟然有如此年輕的箭道高手,左天衡這個不要臉的小輩下手也沒輕沒重,不過活生生一個人,怎麼就說沒就沒了呢?」

  果然,顧蒼生也完全感知不到此時安化侍的任何氣息。

  「諦視.……出大事了!」

  他也考慮到了諦視的因素,一時間面色肅穆陰沉如雪。

  眼下他和安化侍是綁在一根藤上的螞蚱,二者的一魂一魄互相糾纏勾結在一起,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此也由不得顧蒼生不緊張。

  安化侍肉身被毀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是生是死對顧蒼生來說也無所謂,顧蒼生只在乎安化侍綁住自身的那一魂一魄。

  除了鬼道修士外,魂魄雖說不具備任何攻殺屬性,卻是每一個修士最彌足珍貴的東西,遠遠比肉身和神念意海還要貴重千萬倍。

  究其原因,乃是魂魄牽連著成仙的根骨。

  就算顧蒼生修行到偽天境老祖大圓滿境界,只要他三魂七魄有所殘缺或是並不圓滿,他便沒辦法凝聚完整的成仙根骨,更沒有資格打通仙路飛升晉入真天境!

  在顧蒼生叱吒風雲的年代,這世間的天地靈氣還未趨向枯竭,世上還是會出現真天境的仙人的。

  因此顧蒼生從那時候便知曉,修士想要飛升成仙,魂魄齊備乃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條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三魂七魄就是「一」,沒有三魂七魄,後續所有努力都將是飄渺無痕的虛妄!

  此刻安化侍的氣息徹底與塵世斷開,顧蒼生也判斷出應該是諦視在作怪,一股經年未有的恐懼感在心底逐漸滋生,顧蒼生開始品嘗到了一絲絕望的滋味。

  之前被龍涎藤樊籠囚禁五百年都眼皮不眨的顧蒼生,此時此刻卻深深感受到一股命運不受操控的無力感。

  他知曉僅憑道門掌教的能耐奈他不得,就算再困他幾百年也不會令他生無可戀,可眼下他的修行命運完全掌握在了安化侍手中,一旦安化侍形神俱滅,那迎接顧蒼生的將是再難挽回的滅頂之災!

  安化侍乃是勾玉紅魂八神禁的施術者,唯有他才能夠解除二人的靈魂羈絆,因此安化侍的命不再像以往那樣簡單,此刻關乎著顧蒼生能否飛升成仙的根骨根本!

  「臭小子,你若是真有三長兩短,老衲定然將整個南平京屠戮成遊魂煉獄,以萬民之血來祭奠老衲不可飛升之飲恨大辱!」

  不論是顧蒼生這邊的恐懼絕望,還是皇城內四大高手的惴惴不安,此刻安化侍統統都不知曉。

  安化侍眼下全部都蒙在鼓裡,一臉茫然還有幾分莫名僥倖。

  他靜靜在地獄吠陀里打坐修行,眼下四下無聲萬籟俱靜,棺材可隨意化形大小有足夠空間,讓他在此地安安穩穩度過兩日再好不過,可事情往往總是不能與祈願相隨。

  大概一日之後的某時某刻,安化侍聽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動!

  眼下他處在無邊黑暗之中,根本沒有時辰與方向的概念,按道理如此深邃的地底也不該有莫名生靈,但感知到的那抹異動卻接連與自己的神識碰撞交匯!

  事出有妖,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安化侍謹慎地將神識朝四方擴散。

  他閉上眼靜靜感知,將一切細微感觸盡收於心。

  他能感知到初春時節萬物萌生的新鮮氣息,能感知到堅硬的凍土壤逐漸化開的蓬勃力道,能感知到復甦挪移的蚯蚓在重操舊業,能感知到地下的暗河在重新恢復活力與澎湃。

  只不過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尋常事,真正讓安化侍關心的異響,來自於某種類似滴露一般的源頭,卻一時間難以想象出究竟是何物在作祟。

  安化侍又仔細感知了許久,對這種異響又有了某種更清晰的認知。

  那股感覺就像一塊燒融了的琥珀在不斷滴淌,亦好似一塊從燭台上方凹槽燭火中新鮮流下的一股蠟油,很細膩又很飽滿,帶著潤澤無聲的圓滑與柔順,又好似包裹著乾坤無極與天地萬物一般不可言說!

  「這究竟是什麼.……」

  安化侍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思。

  雖說他是個居安思危的謹慎傢伙,同樣也是一個富貴險中求的冒進之輩。

  這裡乃是皇道龍氣聚集的南平京皇城所在,南平京乃是整個南靖王朝氣運最鼎盛的城池,而皇城自然便是南平京選址最為考究的風水寶地,這種得天獨厚的地方自然不同於凡俗,地底埋藏著什麼樣的奇珍異寶都是情有可原的。

  安化侍小心翼翼地收攏地獄吠陀,最後將身軀緩緩從中撤了出來。

  地底的溫度比想象中還要陰寒許多,不過對他的古仙寶體來說完全無甚大礙。

  上方被玄羽箭轟出的窟窿已經徹底塌方,此刻若不是地獄吠陀以身軀硬生生撐開一片空間,安化侍眼下連落腳的地方也不會有。

  隨著地獄吠陀的收縮,被撐開的四周土壤也開始收攏砸落,安化侍毫不在乎一路穿金裂石,朝著感知到的異響處慢慢前進。

  他儘可能走得輕手輕腳,連真氣開路都比平時溫婉柔和了許多,畢竟剛剛被太上長老追殺過一輪,不管他究竟因為什麼而放過了自己,最起碼眼下別再弄出什麼大的響動,總歸不是什麼錯誤行徑。

  越往異響處前行,安化侍越感到其不凡之處。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整個人反倒心神異常寧靜,好似從靈魂深處被洗滌殆盡一般神清氣爽,連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勢都有了肉眼可見的好轉跡象!

  難道有蓋世靈寶?

  安化侍心中微微竊喜,體感是絕對不會騙人的,這次他真的很可能撿到寶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安化侍卻有些笑不出來了,因為方才的舒適體感竟逐漸消散無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森冷幽寒。

  這感覺令安化侍百感交集,好似當年沒穿衣服置身於冰天雪地中,剛剛被溫叔牙鞭笞完畢,狼狽不堪又苟延殘喘!

  他的情緒也在不經意間隨之而黯淡消沉,原本堅韌昂揚的意志竟也逐漸被慵懶頹廢所取代,好在是這種狀態也並未持續太久,又走了一段路程后體感再次復甦生機,一股春暖花開的生命善意在心底再次萌芽綻放。

  這次安化侍沒有太過高興,由於已經有了前車之鑒,他努力讓自己時刻保持心境的平和無波,盡量做到處變不驚地面對未知的前路。

  果然,接下來的路程中果然如預想那般,兩種極端情緒狀態不斷反覆出現。

  時而生機勃勃,時而又死氣沉沉。

  時而滿溢希望,時而又如喪考妣。

  安化侍不禁又想到了道家的太極陣圖,也想到了追求陰陽平衡的三清古經。

  目前他好似在陰陽交際處不斷翻騰的一隻太極游魚,時而抱陰時而守陽,卻一直都找不到自己該歸屬的盡頭與終點。

  安化侍也不打算去頑抗,他能感受到這兩種狀態都沒有殺意流露,即便是那股極度晦暗的情緒體感,也沒有令他感到警惕的惡意浮現,索性便由著它們去肆意施為。

  道家講求順其自然,安化侍眼下便在順應此地的自然大道。

  他在這種交替狀態下行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地下的土質並不算尖銳,用真氣包裹手掌輕輕撥動便可劃出道路。

  地獄吠陀並未被他收起,而是緩緩墜在他身後隔空駕馭著,以防有任何突髮狀況時能夠快速躲避。

  「噗通——」

  不曉得劃破多少塊黑土后,安化侍的手刀竟有了一種斬空感觸。

  前方不再是黑壓壓的土壤,他貌似走到了某處空間的邊際,剛剛那一記手刀好像砍破了它的壁障邊緣!

  一處極度黯淡的青光緩緩從破壁處透射過來。

  這光很暗,暗到近乎於黑。

  可能由於安化侍在地下太久的緣故,此刻驟然見到光源的雙眼有些不大適應,反倒覺得它璀璨無比,甚至有些許難以言喻的刺眼。

  他揉了揉眼睛,隨即看向那刺眼的光。

  誰知這麼一看,卻感覺這光光怪陸離,好似又黝黑得極度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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