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借屍還魂
「三天?」
祝南師聞言滿面愁苦。
「實不相瞞溫前輩,您這屬實讓南師有些難做了,根據我在南平京中的眼線回報,那令狐沖最近一直都在道宗內門世界里潛修,稽查司在南平京里抓人天經地義,可想進入內門世界去搜捕排查卻難上加難,即便是我也很難進去一趟,您看這.……」
「不用你去,你幫我暗中送入內門便可,剩下的事情全都我來做,這對你們祝家來說不算難事吧?」
「這個.……倒是不難,不過若是在內門弄出風波命案,到時候萬一查到祝家頭上,我這邊也實在有些不好收場.……」
「怎麼,你是懷疑本座會留下痕迹把柄,還是懷疑本座修為不夠毀屍滅跡?」
祝南師聞言立刻擺手否認,面色犯難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南師敬重溫樓主您還不夠,豈敢不相信您的行事手段!實不相瞞前不久我派手下前往內門中刺殺那令狐沖,到現在還沒有準確消息傳回來,再者說前不久葉家貌似在令狐沖所在的太玄山也弄出大動作,聽說死掉了兩位藏境大圓滿修士,因此現在內門肯定是風聲鶴唳,此時潛入對前輩來說並不算好時機啊!」
祝南師這話說得倒也符合實際,不過其內心裡的確是不想幫溫白書去趟渾水,畢竟一旦牽扯到祝家就解釋不清了,祝家在朝堂上的形象風骨,一直都是祝南師最重視的東西。
「兩位藏境大圓滿暴斃太玄山?」
溫白書聞言靜靜揣度起來。
「那個溫前輩……之前就聽聞您早已是藏境中期大修行者,眼下十多年過去了,不知您現在可否突破了大宗師境?」
祝南師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嘴,結果卻迎來溫白書極度冷傲的一瞥,祝南師懂得察言觀色,當即連連致歉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就不多為難你了,你只需時刻觀察那令狐沖的動向,一旦發覺他離開了內門世界,馬上把他最詳細的行程走向稟告給我!」
溫白書說罷便站起身子,祝南師聞言好聲應和著,稍退身形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起下樓。
對於溫白書的讓步,祝南師沒有再拒絕的理由,在南平京中盯住一個修士這種事,對掌握稽查司情報網的祝南師來說易如反掌。
二人緩緩從九層一直下到一層門外,一路上祝南師和夜客們紛紛微笑致意,將自己儒雅大方的公子氣場繼續展露殆盡。
「儒者不遠送,就到這裡吧。」
溫白書止住了還要邁出門檻的祝南師。
祝南師朝他恭敬行禮,很明顯也深諳儒門的規矩。
「南師,雖說之前在東陳你我未曾謀面過,但儒門中你的名聲一直都有耳聞,作為你的長輩我也就多說兩句,你是個修行的好苗子,千萬不要被仕途拖累,須知凡人的追求和修仙者的追求本就不同,切忌不要本末倒置。」
「溫前輩諄諄教誨,南師定謹記於心。」
祝南師能感受到溫白書的真情實意,當即也回應得異常謙卑。
「能聽進去最好,你現在還年輕,還有很多選擇的餘地,別等到你自己不由自主時,才想起來把控自己的命運。」
溫白書這話說得有些玄乎,祝南師聽得雲里霧裡,可還是好生答應下來。
溫白書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似乎言語間有所隱喻,可最終還是沒有挑明。
「你想要追求高官厚祿我不反對,畢竟人生在世每個人都該有順合心意的追求,這並不是什麼錯誤,可最起碼你也要先晉入大宗師再說,不然以你現在的凡人壽元,一旦過了一百歲便再無進展可能,得到再多最後也只能拱手讓人徒做嫁衣。」
說到此處,溫白書頓了頓,仰起腦袋瞧看了半晌月色。
「東陳儒門每三個甲子開啟的地方,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溫白書這話問得極其隱晦,可祝南師畢竟曾在儒門修行過十載,當即便和其心照不宣明白過來,表情上一時間也露出欣喜雀躍的神色。
「溫前輩,您指的可是……那個地方?」
「你知道就好,外面人多眼雜,不用說出來。」
溫白書朝他點了點頭,隨即像尋常長輩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確很看好你,你現在幫我做事也絕不會虧待,如果你能晉入大宗師突破千年壽元,那麼你便有資格等到三個甲子后,到時候我可以帶你進入那個地方,再送給你一些世間難覓的大機緣!」
「南師明白,南師定然不負溫前輩所託!」
不知是什麼神秘的地域,竟讓往日處處謹慎的祝南師此刻得意忘形,連禮拜叩謝都變得比以往浮誇許多。
「好了,話已說盡,今後好自為之。」
溫白書說完便走,白色的衣衫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祝南師默默目送,良久都捨不得回到樓中,臉上那副興奮溢出的表情也異常濃郁,直到身後被長楓披上一件大氅都未曾化開。
今夜的南平京依舊是那麼熱鬧。
今夜南平京里的人心不再安寧。
盞茶時辰后,溫白書出現在南平京西側一處僻靜的幽巷之中。
他放出神識四下探視一番,確認無人跟蹤后又往深處走了許久,直到一處漆黑破敗的低矮牆角才停下身形。
「南山北水此門中,東林西佛相映濃,拐馬銀橋初相見,將軍道士瘦西風!」
一首七言絕句從他口中緩緩吐出,周身瞬間涌冒起一陣赤色光暈,宛若硃砂一般將方圓三丈範圍盡皆掩蓋。
此乃儒門的畫地為牢秘法,儒門修士皆以詩入道。
方才溫白書吟誦的詩篇乃是他多年前寫下的,講述的是道宗蘭香子和孚威將軍相知相遇的往事,眼下被他用來施展結界秘法,阻隔一切探聽與窺伺之人。
「出來吧,前輩。」
來到此地的溫白書變得更加古怪,他朝著四下的黑暗裡喃喃自語,聲線卻完全沒了方才的孤傲氣度,反倒變得比祝南師還卑微許多。
他的左手在不斷發抖,左半邊臉龐也在不斷抽搐。
他的左側胸膛在劇烈起伏,左側大腿也在打著顫。
能看出他此刻異常恐慌,可所有生理反應都僅僅只有一半!
「唉——」
沒過多久,溫白書的右半張臉忽然嘆了口氣,搞得他左邊身子不由自主地猛一哆嗦!
他的左右五官變得更加不對稱,嘆氣的半邊嘴角在朝下耷拉,另一側嘴角不由自主被牽引著有些咧歪,嘩啦啦淌出一串噁心的涎水。
他的左右鼻翼也變得稀奇古怪,右半邊不斷聳動著聞嗅四方,左半邊被拉扯著鼻孔塌癟,只留下兩撮稍稍露頭的漆黑鼻毛兒。
最詭異的便是他此刻的雙眸,左右兩顆眼珠此刻完全分家肆意滾動,右邊那顆我行我素到處瞧看,左邊那顆慌裡慌張布滿血絲。
一半是審視八方的洞察態勢,一半是心驚肉跳的驚嚇之瞳!
「前輩,我已經看過了,您可以出來透口氣了……」
溫白書用左側流著涎水的嘴巴又說了一句,能聽出他這話說得極不情願,卻又礙於某種脅迫而不得不為之。
「人世間的空氣還是不大適應,不過能感受心跳還是美妙無邊啊。」
便在此時,右側嘴巴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卻根本不像是溫白書往日的音色,反倒像一位活了極度悠久歲月的老叟一般毫無生氣。
「嗖!」
溫白書的身軀霎時間挺得筆直如劍。
他左半邊臉開始扭曲顫慄,能看出他並非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了。
整個左半部分都在抗拒著,可一切的掙扎此刻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噗嗤!」
幸好周圍已經布下了儒門結界,若是有凡夫俗子見到了此刻的溫白書,肯定會直接嚇得亡魂皆冒當場暴斃,就連溫白書本人此刻也在蒙受著生不如死的別樣煎熬!
以鼻翼中線為軸線,一條血絲從臉部蔓延到頭皮,深入天靈蓋後去勢不止,一直蔓延過前心後背,最後在髖骨中部將整具身體平均劃分殆盡。
「噗呲!」
又是一聲悶響,好像熟透了的西瓜裂開了一道口子。
溫白書整個人從頭顱處被硬生生掰開,越掰越大好似孔雀開屏一般,兩半身軀伴著兩隻手臂朝左右耷拉下去,唯有雙腿還依舊保持站立的姿態!
「噗——嚓」
緊隨其後,西瓜徹底被一刀切,裂開了。
溫白書的身軀徹底一分為二,兩半軀體用單腿支撐站立單目相對,詭異的是竟沒有流淌出一絲一毫鮮血!
不光是沒有血液,此刻精神極度緊繃的溫白書竟沒有流下一滴冷汗,腦顱斷裂處也沒有一絲一毫流淌的腦漿,兩副裂開的驅殼中也沒有腸道和臟器,只有一顆孤零零的心臟在詭異跳動,心臟瓣膜上串聯著一道道真氣支撐的血管紋路!
屍體!
重生歸來的溫白書,此時此刻竟然是借屍還魂!
徹底分裂開的溫白書似乎輕鬆不少,雖說剩下的左半邊臉表情依舊凝重惶恐,可好歹是又撐過了一次裂體厄難,此刻亦喘著大氣狀態鬆弛了許多。
「沒有肺臟還要假裝呼吸,是不是的確挺為難你的?」
那個滄桑的聲音在溫白書面前再次出現,溫白書極不情願地抬起左半邊腦袋,望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右半邊自己,咧開嘴角諂媚地笑了一下。
「前輩說的這是哪裡話.……我能留下這條殘命也是多虧了前輩垂憐,現如今雖說沒了生的快活體味,但最起碼還能體會到手刃仇敵的快意,這對我來說就完全足夠了!」
說到此處的溫白書面目猙獰,一股極度凶厲的怨念之氣不斷衝上臉色。
在他面前的另一半自己聞言哂笑,笑了半晌后抬起僅有的右臂拍拍他的肩頭,似乎對自己親手挑選的走狗相當滿意順心。
「你能這麼想老朽很是欣慰,這世上只要是人就生來皆苦,在未飛升成仙之前的每一天都是無邊苦海,重點不在於你以何般形式活著,而是在於你為了什麼而不甘魂飛魄散,看來我令狐睛明果然沒有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