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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天地有源爐 文章有筋骨

  晨風微涼。

  舊水老祖廟內的對話總算順暢了幾分。

  「既然你悔婚出來,又為何要去找葉苓茯?據我所知葉家和北境稽查司走得很近,那北境按察使李墨白便是葉家的走狗。」

  安化侍不怕提起此人,很明顯藍仟夙的來路並不簡單,自己把話說得明白通透,也好進一步做利弊權衡。

  藍仟夙還是一臉孤苦伶仃之相,聽到李墨白的名字似乎也不感到陌生。

  「公子有所不知,李墨白的確是葉家門客,但那位副使祝南師卻另有所投。眼下想要促成這樁婚事的幕後人便藏在祝南師背後,而葉家和其在朝堂對峙,並不想看到西梁和南靖完成此次和親。」

  藍仟夙依舊是謹慎有度,沒有將任何關鍵人物透露分毫。

  安化侍瞥了一眼身旁的包裹,裡面正靜靜躺著一件北境稽查司的飛魚服,正是當初在舒荷老宅里扒出來的。

  「你為何不直接去找葉苓茯?」

  「公子,我做不到。」

  藍仟夙不斷朝著門外探視:「如今北境稽查司掘地三尺地尋我,從西陵關一直追查我到南淮城。我來此地見你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再者說葉苓茯身份尊貴,以我如今下九流的皮相,怕是連行府的門檻兒都踏不進去的。」

  「行了,門檻兒就別提了。」

  安化侍擺擺手,從包裹里抓出一把中藥吞進嘴裡咀嚼。

  「葉苓茯現在何處?」

  藍仟夙聞言搖頭:「不知道,南平京來的大人物自然難以尋覓。我會儘力讓闌秀坊姐妹打探消息,只要公子肯幫我見他,三百兩銀票我會先手奉上。」

  面前的安化侍不說話。

  良久,他從包裹里扯出白瓷海碗的一角。

  「我先自己想想,銀票先不用給,每日給我送一碗花粥。」

  藍仟夙聞言一愣,隨即展顏微笑,只是面前的懵懂少年並不理睬這傾國傾城。

  這一日風光旖旎,南淮城昨夜的沸騰還在持續。

  正祥街上的百姓已經恢復神智,此刻斷手斷腳者有之,頭破血流者亦有之。

  府衙出動了全部的衙差來平息百姓,全城的郎中帶著腳夫在街上搬運屍體。

  修行者還是沒有人出面,倒是一幫江湖好事者在議論紛紛。

  那座青色大墓攪動得人心惶惶,南淮城熱鬧得像是油鍋中的過江錦鯉。迎來送往各種消息鋪天蓋地,添油加醋撈魚上桌,湯底淋灑便又是一出好戲。

  看戲的江湖俠客們推杯換盞,每多上一條魚,便多了三四張嘴巴吐出風言風語。

  有的口味較重繼續添油加醋,七八雙筷子一起捅破魚腹,將好端端的清白魚肉,硬生生給攪和成了稀巴爛泥。只剩下一隻嘴角微張的魚頭,有口莫辯眼神瞪得溜圓,瞧著嚇人,又滿溢心酸。

  而此時的舒荷老宅,依舊死寂一片。

  排查完畢的稽查使紛紛列陣在老宅四方,沒有人去打攪北清運河邊上的兩道身影,也沒有人去注意那道幾乎消散的劍氣痕迹。

  祝南師和小柚子整整打坐了一夜。

  祝南師在領悟境界真諦,小柚子在補回籠春夢。

  白衣書生靜靜凝望那道劍氣痕迹,脾臟處的土屬性源爐已經燒了一整晚。

  直到天光破曉,他輕輕吐納出聲。

  周身四面方位出現四道氣痕,細細觀之乃四行古樸小篆。

  字跡蒼涼悠遠,韻味綿長如劍——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由來皆因果,孤葉落冰河。

  他似乎並不滿意,繼續抓緊時間瞧看那道劍氣痕迹,連往日堆砌臉頰的笑靨都鬆散了幾分。

  儒門真氣皆以詩文入道,儒修者不光要打通土屬性脾臟源爐,更要在文學造詣上產生綿延慧根。

  這和佛道兩家頗為類似,佛家講究緣法循環,道家講求悟性自然。

  安化侍便是個另類傢伙,當年師父公羊子便告誡於他,殺意過重悟性不足不利於修道,誰成想這少年滿不在乎,另闢蹊徑用道家真氣搞起了砍頭屠夫的營生。

  因此,儒佛道這三門真氣在修行界中修行者極少,即便是能夠踏入此門中,最後能踏入空境者又是鳳毛麟角。

  而祝南師其人,五歲開闢源爐,十歲通曉諸子百家。

  十三歲那年,祝南師用儒家真氣寫出了第一篇詩文,被國子祭酒鍾梵破格召入太學學宮。

  十五歲,祝南師於國子監舌戰群儒,斗詩南靖大儒朗仕凝,從而名動天下。

  時至今日,剛滿雙十年歲的他便身居北境稽查司副使,滿朝文武亦是對其推崇備至。不單單因其禮貌謙和,更多是欽佩其流光溢彩的驚世文章。

  眼下,他觀李墨白凝聚畢生真元砍出的天門斷海劍氣,徹夜感悟終於有所收穫。

  儒家破境講求「三過源門」。

  此三道,一道高於一道,三門皆躍便是海闊天空。

  方才那首詩於地上顯現,祝南師看似並不滿足。他舉起右手於空中並指如劍,一氣呵成又寫出第二首七言絕句——

  飛魚帶血遙映樣,

  宣德枯木望后春。

  雨夜聞聲驚公子,

  陌上塵埃已凡人。

  第二首詩成之刻,周身一丈的天地真氣猛烈波動起來。

  好似一鍋沸騰的蒸汽開水在不斷翻湧,飄在面前的真氣詩句起起伏伏,不時還有筆畫上冒出漣漪氣泡兒。

  小柚子被這股氣浪吹得驚醒,見到那首懸空在不遠處的詩亦是眼神痴迷。

  但是,祝南師還未露出釋然笑靨。

  「墨白兄,現在是隆冬臘月,但昨日我真的感受到了一股凄涼血雨。」

  這血雨自然便是陸某人破咫尺司命秘法所致,尋常江湖人士感受不到,但卻瞞不過祝南師這種半腳登堂入室之輩。

  他抖抖衣袍站起身子,望著天上那道幾乎消散殆盡的劍氣痕迹伸出一指。

  真氣痕迹一旦消散,所有感悟會立刻化為虛無。

  留給祝南師的時間所剩無多,他亦是不再猶豫,脾臟源爐火力全開洶湧運轉,朝著晴朗無雲的高天上重重劃出一劍!

  「墨白兄,今日我便以劍入儒道,送你黃泉安樂之篇章!」

  湛藍的天穹上出現黑色的塌陷,一道道劃破空氣的劍痕滯留在天幕上經久不息。小柚子雙眼圓瞪瞧看得聚精會神,一行行刀劈斧砍般霸道凌厲的小篆在眼中轟然炸裂!

  用時未久,第三首詩浩然生成——

  世人皆誇好少年,鮮衣怒馬上神壇。

  臨宸把風咬媚骨,食不知味酒知鮮。

  舊曆浮沉前朝事,心酸滿紙荒唐言。

  他鄉雲歌染舊夢,望斷歸路鬢霜寒。

  金鑾殿里聲聲慢,長樂宮中日日歡。

  龍涎賜婚點絳唇,南門首徒出秦川。

  高朋滿座宴賓客,斗轉星移落花殘。

  亥時有雨淋荷木,苦心孤詣忘淮南。

  第三首詩成,一方天地,氣韻滋生。

  祝南師周身揚起螺旋清風,小柚子登時便迷了眼睛,捂著口鼻往後退了三大步。

  他眼中的祝南師此刻更為聖潔,方才打坐時沾染的衣擺污穢也都瞬間蕩滌,此刻渾身上下又恢復了純白無垢。

  「一首五言開路,二首七言搭橋,三首長歌浩蕩,千里快哉乘風。」

  言罷,天上的真氣痕迹完全彌散。

  他朝著天空靜靜拜首,禮數周到毫不含糊。

  「墨白兄,今番得你恩惠,送你三首詩,祝你一路平。」

  祝南師又恢復了往日的雍容儒雅。

  這一日,他觀劍破境。

  從此後,他是鋒境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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