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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千里姻緣一墳牽(求收藏推薦)

  那座墳塋突兀出現在行屍走肉之中,毫無來由卻頗為映襯。

  陸某人的木劍指向天穹,一身破爛道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舉劍,引訣。

  單薄如枯枝的木劍在頭頂被風壓彎,和它的主人一般看似卑微如蟲。

  陸某人沒有絲毫隱士高人的品相氣場,反倒是和那些算命卜卦的遊方相師一般略顯瘋癲。他高高地舉著弱不禁風的木劍,仿若在擎著一頂七寶琉璃。

  隨後,他亦是嘴唇嗡動,於呼吸之間流淌出一嘴不登大雅的打油歌。

  人心隔肚皮,悲喜共樊籬。

  由來皆因果,前後不稀奇。

  上有通仙路,下無黃泉啼。

  陰間多哀事,陽道大墓起。

  「鬼道·陽墓大貘——」

  陸某人咧著嘴巴說完了最後一個字,抖手將木劍擲出便洒脫離去。

  一眾行屍走肉哪裡肯放,紛紛張牙舞爪地呼嘯朝前,像極了一群被逼到絕路上的冤情債主。

  但他們無法往前踏出一步。

  木劍在地上劃出一道滯澀難看的痕迹,沒有劃破任何一塊青磚,反倒是劍尖兒的木屑被磨掉了兩塊兒。

  但就是這樣一條簡陋不堪的划痕,將數千名陷入迷惘的百姓盡數攔在了線外。

  木劍被風吹得東搖西晃搖搖欲墜,卻和陸某人那張馬臉一般滿溢蔑視的嘲諷。

  一個鐵匠邁過了一隻腳,腳掌帶著靴子瞬間化為一抹滾燙的青煙。

  一個郎中探出了一隻袖,手指的指肚好似蔥段兒寸寸斷裂,帶著掌心的三道紋理一同變成煙熏臘腸。

  木劍畫虛痕,生死隔天鑒!

  它揚起自己稍稍崩壞的頭,朝著正祥街中垂的那座孤墳遙遙一指。

  孤墳內好似有某些事物呼之欲出,黑土帶著龜裂的青磚迅捷往上鼓冒,不多時已然比眾人高出一個頭顱卻仍未止歇。

  越升越高。

  越升越高。

  青磚從壘起的墳頭上簌簌掉落,有些仍固執地貼在上面,好似烏江絕路的霸王卸甲,亦似正在蛻皮的玄武龍鰲。

  人潮從正祥街中垂這座孤墳開始沸騰。

  墳旁的迷惘百姓互相踩踏,在孤墳粗魯莽撞的擴張下四散紛飛。他們互相撕咬糾纏著被撞上高天,隨即又重重落下被無數根手掌撕成人彘。

  孤墳越擴越大,仿若被四面楚歌圍困絕路的甲胄騎兵,烈馬昂揚鐵蹄踐踏,以燎原八方之勢侵吞四野的民兵,帶著血色的滾滾紅塵將周身剷平成一片狼藉!

  良久,孤墳止歇。

  一座青色墓碑從墳頭上冉冉升起,好似一柄厚實粗壯的斬馬利劍。

  巨大的墓碑上光滑無字,一直越過南淮城最高聳的樓宇飛檐。

  它一改往日鬼道避世求存的隱晦態勢,於黑夜中屹立成一道萬仞長淵。

  今夜的南淮城不再靜謐安逸,各處前來參加大醮會的修行者皆睜開了雙眼。

  喜怒哀樂的情緒交織在一處,江湖上那些刀劍俠客亦都來了幾分興緻。

  不多時,整座南淮城的江湖場率先人聲鼎沸起來。

  臨巷挑燈酒家裡坐滿金彪大漢,桌上碼著連環玄重刀。舉壇喝酒鬍子拉碴,滿堂打嗝滿嘴黃牙。

  正祥街旁的桅杆上吊著綠林豪客,拐子流星橫亘街道南北。還有一群走鋼絲玩流火,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宣德郎衚衕角樓上倚著白衣劍客,玉笛橫簫,錦衣玉帶,男俠女俠,卿卿我我。

  城南樓頂瓦檐上趴著丐幫兄弟,破衣爛衫卻目光澄澈。人手一根腿骨,上面掛著賣身葬父的筆墨。

  西街北望塔尖上站著黃衣僧者,單腳禪宗,頭頂立一野鶴。

  其餘街道上亦滿是門派旌旗,個個走路帶風,人人別具一格。

  一切都因為一座孤墳大墓。

  一座墳墓,炒熱了一城江湖。

  而那些開闢源爐的修行者卻依舊緘默,只有幾聲夜梟隨著哀嘆縈繞八方。

  眾人圍聚之下,此刻的正祥街已換了一番場景。

  行屍走肉般的百姓依舊在夜遊神秘法的蠱惑之中,他們狀若瘋狂地朝墓碑上攀爬,下方摩肩接踵互相踐踏,上方相互撕咬面目猙獰!

  並不是他們渴望爬上這座墳墓,而是這座青色的大墓仿若水泵般滿溢螺旋勁力,在正祥街的心臟處洞穿了一方潮汐海難般的恐怖漩渦!

  無數百姓好似隨波逐流的迷失航船,身不由己地往墓碑上前呼後擁。

  他們無法控制自己撲向墓碑的頭顱,無數顆頭顱爭先恐後地朝著墓碑上獻祭自身,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數顆頭破血流!

  那些頭顱在墓碑面前脆如齏粉,墓碑仿若一位囚車遊街的千古罪人,而四面八方的百姓頭顱便是砸向其身汁水四濺的臭雞蛋。

  被夜遊神秘法掌控的百姓皆悍不畏死,眼神里鼓冒著力爭上遊的暗光。他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和軀殼,像一群諂媚逢迎的奴隸般,朝著青色高聳的奸臣趨炎附勢。

  原本光滑無字的墓碑上漸漸滿目瘡痍,半數身子皆披上了一層血色的遮羞布。

  更高處的青色無人能夠攀登,但放眼望去亦是層層疊疊多了難以計數的血手印……

  屍山血海點燃了整座南淮城。

  趴在青磚墳墓上高高壘起的血腥人堆,向世人昭示了什麼叫做生靈塗炭!

  而造成這一切的鐘梵與陸某人徹底消失無蹤,連那柄歪斜欲墜的木劍也打著旋兒於正祥街盡頭消失。

  總之,今夜的南淮城沸騰如粥。

  但是,唯有一處還是死寂寥寥。

  舒荷老宅。

  此時的舒荷老宅已經被燒成廢墟,溫叔牙的手藝和安化侍一般乾淨老辣。

  方才於正祥街上越過安化侍的稽查使紛紛於此處停歇,老宅已被當地府衙派人圍堵起來,此時一隊衙差正在南門口巡邏審視。

  領頭的衙差乍見稽查使身上的飛魚服,立刻緊鑼密鼓地列隊迎候。

  「恭迎北境稽查司,各位大人一路奔波,淮南太守王大人已經安排好下榻場所,供各位大人歇腳解乏兒。」

  「不必,我們趕過來本就已耽擱幾日,再晚些真氣痕迹便要瞧不見了。列位也都值守辛勞,還是快快回去好生歇息才是。」

  稽查使隊伍首馬上坐著一位書生,溫言軟語地和衙差回應。

  衙差聞言更加誠惶誠恐,他隱約能夠猜到面前這位的來歷地位,卻未曾想過會是如此平易近人如沐春風。

  當下,衙差們唱了個喏,朝稽查使方向作揖后迅速撤離。

  「走吧,今日起此地由稽查司正式接管,辛苦諸位北境同仁了。」

  書生的聲線恬淡溫婉,雖說著權勢昂然的話,卻無半分作威作福的權僚派頭。

  身後眾人皆領命行事,風風火火地扯起北境烈馬包圍了整座老宅。每一人都是常年辦案偵查的經驗老手,身姿矯健地躍進院牆飛檐上開始縝密排查。

  「辛苦了,小心飛檐上的碎瓦片,莫要扎到腳。」

  「辛苦了,路過影壁牆不要亂碰,修行者拚鬥過的地方處處皆是危房。」

  「小柚子,你剛剛入司不久,多跟著前輩們學習便好。你生性好動要稍稍克制,若此番學到東西,我回去多教你幾篇大家文章。」

  書生好似一位事無巨細的管家,對每個人都春風和煦地囑咐一番。眾人亦是對其報以真摯的微笑,特別是那位名叫小柚子的壯實少年,嘴巴咧地比其他人還大了幾圈兒。

  「祝哥哥說什麼,小柚子便做什麼,小柚子這條命都是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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