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無恥
有時候一愣神的功夫便足夠死於敵人劍下。
燕沁有些狼狽地躲過楚蘇一劍,側臉多了道長而深的劍痕,隨之而來的疼痛讓她終於清醒了過來。
燕沁以一介凡人之軀應對楚蘇一個上仙本就吃力,更何況還是在心神劇震的情況之下,她心知此戰必敗,但餘光卻看到刀燁拚了命抗著威壓向這邊衝過來的畫麵。
楚蘇一手執劍專心對付她,但楚蘇周身的冰錐卻直直地衝著刀燁而去,有那麽一瞬間,燕沁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那一瞬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眼神,她看見楚蘇那張冷漠絕美的麵容衝她露出了淡淡的嘲笑,看見冰錐擦過刀燁脖頸留下的血痕,還看到自己手中寧穩劍上飄揚的劍穗。
“刀燁!”她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也不管手中根本掙脫不得的寧穩劍,任憑源源不斷的靈力任憑它吸收而去。
仿佛過了漫長的時間,又仿佛隻是一瞬間,寧穩劍爆發出耀眼的紅芒,擋開了幾乎要刺進刀燁喉嚨的冰錐,震得楚蘇連連後退了幾丈遠。
燕沁灑下一把紙符,手掌在劍上一抹,鮮血噴灑在那些紙符上,轉眼間便同刀燁消失在了原地。
楚蘇目光一凝,冷聲道:“還想跑?癡心妄想。”
話音未落亦消失在了原地。
強大的威壓消失,齊疏風這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那私生子的青年狼狽地叫喊:“爹!爹他們跑了……”
齊疏風一腳將人踹開,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半跪在地上,伸手一拂,地麵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赤黑色法陣,但是顯然,這個法陣不久前便已經被啟用過,隻剩下些殘餘的痕跡。
齊疏風看著緩步走進來的黑衣男子,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大人,您來了。”
“辦妥了?”燕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齊疏風訕訕笑道:“是,是,隻是最後燕沁還是跑了,那位仙子已經去追了。”
“嗬,她跑不掉了。”燕溟笑道:“你做得很好。”
齊疏風臉上不由自主帶上了點諂媚的笑容,“多謝大人,隻是,您之前說的答應給我的那些……”
“哦,這些自然少不了你的,放心便是。”燕溟笑得一臉開懷,“過來。”
齊疏風湊了上去,旋即便發出了一聲慘叫,緊接著便沒有了聲息。
燕溟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看著地上的屍體淡淡道:“什麽東西。”
旁邊一群人都驚得麵色發白,哆哆嗦嗦便要跑。
燕溟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一個個將人給殺了,且殺得十分不盡興。
都太弱了。
燕溟周身的黑氣快要溢出來,然而麵上卻無比平靜,整個易和宗悄無聲息地,便一個活人都未剩下。
待他路過一座荒涼的小院子時,腳步忽然一頓。
“嗯?”燕溟愣了一下,旋即眯起了眼睛,笑道:“竟然還落下一個。”
院門發出一聲吱呀的悶響,燕溟站在門口,便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樹下……喝藥。
那苦澀的藥味讓他不喜,他皺了皺眉,便要如法炮製將此人給解決掉,然而當他看清楚那人容貌時,一瞬間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另一邊。
燕沁和刀燁正在逃命的路上狂奔。
“師、師姐,你沒事吧?”刀燁扶著她,兩個人禦劍在空中急速飛行。
燕沁又往劍上拍了許多符紙,咬著牙道:“無事。”
“師姐,你的傷——”
“不就是臉上被劃了一道嗎,不礙事。”燕沁又吐出一口血,心道這血怎麽越吐越來勁啊。
“師姐!”刀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不是,你腰上的傷!”
燕沁後知後覺地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腰側不知何時多了個血窟窿,跟她胳膊上被那冰錐穿透的血窟窿遙相呼應,相得益彰。
燕沁舔了舔牙上的血,笑道:“沒事,小傷。”
她身上最重的傷不是外傷,而是幾乎快要碎裂的丹田,那裏麵縈繞的黑氣越發猖獗,快要將那丹田直接碎掉。
燕沁呼出一口氣來,沉聲道:“她快追上來了。”
刀燁抓住她的胳膊,“師姐,我會保護你的。”
燕沁笑了笑,點點頭,“是呢,全靠你了小刀子。”
刀燁點了點頭,表情越發肅穆起來。
燕沁轉過頭,掩下了眼底的神情,道:“這樣不行,你看到遠處那片密林了嗎?”
刀燁微微眯了眯眼睛,“那裏應當是……一片廢墟?”
那裏其實是一片廣袤的密林,但是卻有無數廢墟,即便隻是看這片廢墟,也能想象到當初它的恢弘氣勢。
“我們下去。”燕沁道:“那裏麵好像有許多廢棄的法陣,應當可以利用一下脫身。”
“好,師姐。”刀燁扶著她,兩個人慢慢地降落了下來。
麵前是一座恢弘的山門,但已經是殘垣斷壁,依稀能看到上麵的幾個字,刀燁疑惑了一會兒,低聲道:“北……敖宗?”
燕沁愣了愣,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師姐?”見她愣住,刀燁忍不住開口問。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師姐轉過頭來,對著他露出了個……非常溫柔的笑容,溫柔得他有點惴惴不安。
很快這不安便實現了,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意識也在漸漸消退,他一把拽住燕沁的衣袖,“師……師姐……”
“乖,睡一家就沒事了。”燕沁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看著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待她安置好刀燁,那股威脅的仙力威壓已經越來越近,她咬了咬牙,然後起身進了那片漫無邊際的廢墟之中。
燕沁離北敖宗最近的一次隻是在其附近的城池中歇了一夜,而且因為青君的緣故那回憶還十分地糟糕,細細想來一直到北敖宗徹底覆滅,她竟是從未來過這裏。
這個……陌上川曾經生活了整整五百年的地方。
腰間的傷口每走動一步都會被拉扯到,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捂,結果牽動了胳膊上的傷口,饒是燕沁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暴躁了。
更何況她的脾氣從來都不好。
寧穩劍還死死地貼著她,燕沁走了一段路之後便有些支撐不住,拐進了一片廢墟中歇息。
她十分狼狽地坐在地上,找出點止血丹吞了,又試圖動用靈力,然而一動丹田處便傳來劇痛,根本無法運行靈力。
燕沁有些自嘲一笑,看著手中的寧穩劍,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
最初的時候,在一片混亂和震驚中她是有過疑慮,但是現在冷靜下來一想,根本不可能會是青予安做的手腳。
身為青予安的師父,她知道青予安的心性品格不會做出這等事。
身為青予安的道侶,她相信青予安不會對自己有半點傷害的心思。
隻是不知道是誰在這把劍上做過手腳罷了。
她隨手將血抹在了衣擺上,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
不遠處,楚蘇正一臉漠然地看著她。
燕沁有些脫力地倚在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已經無路可退了。”楚蘇淡淡道。
“不退了。”燕沁微微偏了偏頭,握了握寧穩劍的劍柄。
“你本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十惡不赦的魔頭,卻剔去魔骨下界曆劫飛升成仙,欺瞞天道,蒙騙帝君和眾位仙人,燕沁,你可知罪?”楚蘇的聲音聽上去冷冰冰的,說的好似也都是事實,令燕沁無可辯駁。
好在燕沁也覺得沒什麽好爭辯的,人家說得都對。
“你說的都很對,隻有一點我不同意。”燕沁想了想,道:“你也說我是十惡不赦的魔頭,上界的罪名是對仙人而言,我既是四方魔境的魔頭,你們上界的條律便管不到我,你若非要逼我認罪,那便是承認我仙人的身份而非魔頭,楚蘇仙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楚蘇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眼底微微升起怒意,“詭辯!”
燕沁無奈道:“可我分明說得是事實,你又沒辦法切實反駁我。”
楚蘇冷冷的盯著她,一副想直接解決她的模樣。
“我知你在等誰,左右我也跑不了,不若咱們坐下來聊聊天。”燕沁笑道:“就當情敵之間的……嗯,友好交流?”
楚蘇臉色有些發青,抿著嘴望著她。
“你看,你捅了我兩劍還劃花了我這張臉,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定要發毒誓要找你報仇的。”燕沁倚著牆也有些累,她緩了緩才道:“年紀不大氣性倒是不小。”
楚蘇冷哼一聲:“咎由自取。”
“你這話又不對了。”燕沁滿臉無辜地看著她,“是你一進門便要打我殺我,先動手的是你,胡亂給我安罪名的也是你,我可從頭到尾沒傷你一根頭發絲兒。”
楚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再說,你還是為個不喜歡你的男人這般做派,委實小家子氣了。”燕沁十分認真地教育她,“思林楚家可是仙人中的佼佼者,禮義廉恥品性德行都是頂好的,楚家仙子皆是知書達理懂禮守節,為一男子做出此等事情來,著實落了下乘。”
“若你真喜歡青予安,我便告訴你,他喜歡的是那種性子活潑知禮守節的姑娘,你這成日裏板著一張臉,你們兩個冰塊在一起會凍僵的。”燕沁語重心長道:“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做出些改變也是可以的。”
楚蘇皺眉,“你何曾性子活潑知禮守節?”
“我在他麵前一直如此。”燕沁笑眯眯道:“本性雖異難道我還不會裝模作樣嗎?”
楚蘇怒道:“你這是欺騙他的感情!”
“這般說可不對。”燕沁一臉無辜,“他還就喜歡我裝模作樣,或者說,隻要是我,不管我裝作什麽樣子他都喜歡。”
楚蘇被氣得險些拔劍。
燕沁搖了搖頭,歎息道:“其實方才那些話都是屁話,青予安他就是喜歡我,跟我性子如何沒有直接聯係。”
楚蘇的劍已經拔出半截來了。
燕沁心中忍不住讚歎這姑娘性格真好,被她婊裏婊氣刺激這麽半天都沒被氣哭。
待楚蘇終於忍不住出劍的時候,燕沁勾了勾嘴角,笑道:“楚蘇仙子你沉不住氣啊。”
周圍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紅芒,巨大強橫的法陣幾乎瞬間將楚蘇籠罩在裏麵,且楚蘇越掙紮越用力,那法陣便收縮的越厲害。
燕沁看著已經收縮成隻能容納一小團的的法陣和裏麵的楚蘇,捂著傷口走了過去。
楚蘇冷聲道:“燕沁睨好卑鄙,竟敢暗算於我!”
“瞧您這話說的,我都快被你弄死了,連暗算都得彬彬有禮地告訴仙子你一聲嗎?”燕沁歎了口氣,“你倒也不必覺得我心善想饒你一命,我著實行動不便,也沒把握盡全力就能殺了你,你這條命我還是很想取走的。”
楚蘇眼底的怒意快要溢出來了。“無恥之尤!!”
燕沁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微笑道:“遲早殺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