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心思

  燕沁笑了一下,語氣中帶著三分醉意,“玄鶴,你長大了。”


  原本笑意吟吟的男子漸漸收斂了笑意,目光陰沉地看著她,“對啊,我現在還是個魔修,一個視人命如草芥壞到骨子裏的魔修,你滿意嗎?”


  燕沁心道我滿意個屁。


  “滿意,非常滿意。”燕沁笑眯眯道:“您老人家最好能一統魔界千秋萬代,所以能放我離開了嗎?”


  玄鶴湊到她麵前,笑道:“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張嘴就能氣死人。”


  “過獎過獎。”燕沁謙虛道:“沒有對手這幾年退步了不少。”


  玄鶴沒有如同小時候一般回嘴,隻是勾著嘴唇看著她,直到將她看得頭皮發麻才慢悠悠道:“燕沁,你留下來如何?”


  燕沁喝醉的大腦有點遲鈍,“我覺得不如何,留下來幹什麽?”


  “我不想娶那個新回來的女魔主了,我娶你怎麽樣?”玄鶴一隻手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到自己懷中,姿勢笑容熟練到無懈可擊。


  燕沁眨了眨眼睛,緩了半晌才有些大著舌頭道:“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沒壞,清醒著呢。”玄鶴低頭湊到她耳邊曖昧道:“我想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大約是酒壯慫人膽,又或者燕沁被氣得有點發懵,她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勁一擰,怒道:“兔崽子我看你是想造反。”


  燕沁的聲音抬得有些高,原本喧鬧的大殿詭異地寂靜了一瞬。


  玄鶴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伸手握住她的手,強硬地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耳朵上扯了下來。


  魔主大人輸什麽也不能輸麵子,即便是扯得疼得要命,也依舊一副淡定微笑的模樣。


  燕沁的手被他的力道掐得有點哆嗦。


  “寶貝兒你大概是喝多了。”玄鶴咬著後牙槽微笑道。


  “魔主這位新歡可真火辣!”下麵不隻是誰插了一句嘴,瞬間就有無數人開始恭維起了燕沁。


  “您這位一看就很懂情趣!”


  “長得真漂亮啊魔主大人……”


  “胸平腰細皮膚白皙,這在列宿城可是罕見呐~”


  “……”


  燕沁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拚命擠出來的胸,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位仁兄,您眼中的“平”和我的“平”大概不是一個字吧?

  燕沁被玄鶴扯了起來,隻聽他匆忙地客套了幾句,便拉著她離開了大殿。


  燕沁已經醉得有些厲害了,她頭重腳輕地被他攬著,時不時前腳絆住後腳,最外麵那層輕紗也被扯得亂七八糟。


  玄鶴忍不住低頭看了她一眼,低笑道:“燕沁你是蠢還是傻,在魔修的地盤喝這麽多酒,真不怕酒後失身嗎?”


  燕沁打了個酒嗝,迷迷糊糊道:“這酒比清華山的好喝。”


  玄鶴攬著她的手臂有一瞬間的僵硬。


  “別在我麵前提這三個字。”他語氣生硬道。


  “可你他媽也得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啊!”燕沁積攢起來的怒意一下子被激了出來,“一開始就一副陰陽怪氣天下人都欠你的蠢樣!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訴我清華山、我、我們到底哪裏做錯了嗎!?”


  玄鶴目光明滅不定,沉沉地注視了她許久,才沉聲道:“你沒錯,你們都沒有錯,是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你——”燕沁話未說完,忽然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周圍的景色像是被什麽能量強行給扭曲了一樣變得模糊不清,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裏。


  “師父。”清冷的、帶著輕微惱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燕沁幾乎是本能地放鬆了下來,“崽崽?”


  “是我。”陌上川扶住她,目光落在她穿著的衣服上麵,瞬間帶上了冷意,然後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皺眉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點。”燕沁笑得心虛而乖巧。


  陌上川一看便知道她已經是爛醉了,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沉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裏。”


  燕沁突然被抱起來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嘟囔道:“崽崽快放我下來,你這小身板會被我壓壞的。”


  陌上川感受著懷裏輕飄飄的重量,抿了抿唇,道:“不重。”


  燕沁嘿嘿地傻笑了一聲,將頭擱在他頸窩裏使勁蹭了蹭,“還是崽崽會講話……唔……”


  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陌上川見狀沉聲道:“我們離開這裏。”


  與此同時,突如其來的眩暈讓玄鶴恍惚了一瞬,再等他定神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在他身邊的燕沁不見了蹤影。


  玄鶴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


  不知玄鶴桌子上的是什麽酒,燕沁醉得格外厲害,簡直是一灘爛泥。


  燕沁意識早已經模糊不清,但是本能地信任著自己的小徒弟,將頭靠在他肩膀上,一隻手還抓著他的衣襟,斷斷續續道:“玄鶴……”


  陌上川聽得一清二楚,心底微微有些不悅,但是卻說不清這不悅的原因是什麽。


  燕沁憤怒道:“你倒是——說啊!到底他媽因為……什麽?”


  “他就這般令你在意?”陌上川微微低下頭問:“他又不是你徒弟。”


  “本來……可以的……”燕沁語氣十分愧疚惋惜,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委屈,“師父說不行,嗝,我就……都怪我……”


  陌上川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語氣有些不悅,“你原本想收他為徒?”


  燕沁被他語氣中的冷意給刺激了一下,睜開了眼睛,目光迷離地看著他,暈乎乎道:“啊,他很好——”


  “嗬。”陌上川忽然冷笑了一聲。


  燕沁默默地咽下了嘴裏的“玩”字,不知道是哪裏惹這個人生氣了,隻會一個勁地傻笑看著他。


  陌上川被她看得心煩,將披風的帽子撩上來蓋住了她的臉。


  燕沁猛地一下被蒙住了頭,掙紮著將那帽子掀開,委屈道:“你幹嘛啊?”


  陌上川從未聽過她以這種撒嬌委屈的溫軟語氣說話,呼吸凝滯了一瞬。


  初見燕沁時她從來是漫不經心和對他滿是嫌棄,動不動就開嘲諷,一副吊兒郎當又十分狡猾的樣子,後來漸漸地對他好起來,但是說話也是隻是溫和有度,很多時候還十分嚴厲,一副師長的派頭。


  他看著她因為醉酒變得微紅的臉頰,臉上妖媚的妝尚未化開,目光如水迷離地瞧著他,一副柔軟任人欺負的乖巧模樣……


  腦海中有根弦啪地一聲就斷開了。


  他微微俯身,慢慢地湊到她麵前,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連鼻息都顯得有些炙熱。


  他突然發現燕沁這雙眼睛生得當真漂亮,尤其是裏麵隻倒映著他自己一人的時候。


  他慢慢湊近,鼻尖碰到了她微微濕潤的鼻尖,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忽然破土而出瘋狂地生長了起來。


  隻要再接近一點點——


  “崽崽?”


  燕沁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猛然在她耳邊炸響,讓他原本灼熱的血液瞬間變得冰冷無比,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燕沁醉醺醺地捏了捏他的臉,迷迷糊糊地笑了一聲。


  他微微挺直了身子,聲音微顫,“師父?”


  “玄鶴?”燕沁使勁眨了眨眼,皺起了眉,嘟囔道:“師兄啊……再喝點?”


  陌上川:“……”


  燕沁又在那裏醉醺醺地說著胡話,他抱著她站在原地許久,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過了神來。


  風吹過,後背一片冰涼,竟是不知他何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沒有再看燕沁,不顧她的反對用帽子將她的臉蓋住,強裝淡定地繼續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時鬼迷心竅還是蓄謀已久。


  燕沁是他自己認下的師父。


  行了拜師禮敬了茶的師父。


  修真界等級森嚴,各大宗門的禮教雖然沒有凡人世家那般嚴苛,但是也是十分有規矩的。


  陌上川雖然壽數不短,但在修真第一宗門長起來,作為名門正派主流正統,所謂的規矩禮法都是刻在骨子裏的。


  比如說尊師重道。


  即便是身為修真界第一人,有些東西他也是絕對不會去觸碰的。


  修真界極少有師徒結為道侶,在修真界這是有悖倫常之事,便是罕見地出現那麽一對,也是為眾人所不齒的。


  而且大多被人詬病的都是師長一方,為師者縱容徒弟甚至不顧倫常……


  陌上川緩緩地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他從未想過要和燕沁怎麽樣,隻是將她當做自己的師父看待。


  可那些之前被他有意無意刻意忽略的細節和事情都一件件一樁樁浮現在了眼前。


  大逆不道。他心底隻剩下這麽一個詞。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被一個人放在心上捧在手心裏時間太久了,而他從有記憶起,從未遇到過對自己這般溫柔親密的人,所以便不知不覺沉溺了進去……


  畢竟他自始至終都不是什麽懵懂無知的孩童。


  燕沁對他的好,一點一滴堆砌出了一個如今的他。


  他垂眸看著懷裏的女子,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燕沁爛醉如泥,等第二天她醒過來的時候,目光茫然地看著陌生的擺設和床簾,頭痛欲裂。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被子慢慢滑落下去,她發現自己還是穿著之前喝酒時的衣服,伸出手就想解開束縛的腰帶,這勒一晚上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師父,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燕沁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她看著推門而入的陌上川,一臉懵逼,“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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