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文盲的憂傷
兩日後，新家總算收拾完成，徐錦娘告訴佟初雪，根據習俗，搬進新家要辦喬遷宴。雖然她們在村內熟識的人家並不多，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省，否則住進新家的頭三月都會不順。
駱家。
駱老太看到徐錦娘和佟初雪過來，顯然不似之前那次無視，而是熱情了不少，朝著她們還笑了笑。
兩人打過招呼，徑直去了林春燕的屋裏。
徐錦娘率先說明來意，林春燕聽了很是為她們高興，“前幾天我就想去看看來著，但家裏地裏都是事，實在抽不開身。既是要搬新家了，我肯定是要去。”
幾人正說話，屋裏的小丫頭給她們端了兩碗水來，佟初雪瞧著那丫頭眼熟的很，突然想起，她就是之前徐錦娘在佟家被欺負時跑來通風報信的小姑娘，難怪認得自己。
佟初雪笑著揪了一下姑娘的小臉蛋，“上次跑來給我報信的就是你吧。”
小姑娘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一時間有些羞澀，微微點了點頭。
說著，門外又竄進來一個半大的小包子，可不就是上次佟初雪在山裏遇到的，小包子一蹦一跳地跑到佟初雪身邊，仰起頭，滿臉期待，“姐姐，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這才幾天，佟初雪怎麽可能忘了，刮了一下小包子的鼻梁，“姐姐記性好的很，當然記得。不過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駱回峰，姐姐叫駱回晴，哥哥叫駱回安。”小包子恨不得把家裏所有人的名字都報一遍。
這麽點大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時候，佟初雪故意刁難，“那你會寫你的名字嗎？”
小包子驕傲地不得了，挺著個小胸脯，“我當然會寫，哥哥教過的。”
佟初雪被小包子拉到外麵的空地上，他隨手撿起一個小石子，在地上寫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佟初雪忘了自己根本不認得這裏文字的事實，壓根不知道小包子寫得對不對，隻好尷尬地笑笑。
彼時，身後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寫錯了一個字。”
佟初雪回過頭，正對上駱回安認真審視的目光，她也分不清駱回安是不是在看地上的字。總覺得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身上。
應該隻是錯覺吧，佟初雪想。
駱回安今日穿的是一件墨色的長袍，很似讀書人的打扮，因為一般莊稼地裏幹活的習慣穿短打，方便行動。
他算不得健壯，身量卻高，站在兩人後麵，擋住了鼎盛的日光，投下一片陰影。
佟初雪回過神來，視線轉向一旁的小包子，讚美道，“你還會寫自己的名字，真厲害。”
被佟初雪誇獎，小包子相當自豪，可下一瞬就被自家大哥打了一下腦袋，“連名字都寫不對，看來明日起要多讀半個時辰。”
一盆冷水潑下來，小包子頓時焉了，沒精打采地蹲在地上，半天不講話。
佟初雪和駱回安本就不熟，沒了小包子在中間，兩人間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那個，”佟初雪勉力找了個話題，“要不你教我寫我的名字吧。”
她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生，到了這裏，竟成了個文盲，她也很鬱悶呀。
駱回安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佟初雪的名字，似乎還怕她看不懂似的，駱回安動作極慢，幾乎沒寫一筆都要停頓一下。
佟初雪發現，她看這裏的文字就像是在看不認得的日語，乍看之下很像，仔細一看卻什麽都看不懂。
這可不行，她將來的打算還很多，要是大字不識一個，太容易被人騙。但是青山村這樣的小地方，家裏想要供一個讀書人都得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讓女孩子讀書更是匪夷所思。隻有遙遠京城的高門大戶，才有能力讓女孩讀點書，但也隻是為了管家方便。
佟初雪想給自己找個師父，可整個青山村會認字的人屈指可數，還要願意教她的那就更是鳳毛麟角。
愁，真是愁。
佟初雪盯著地上的幾個字想得入神。
“你要不要自己試著寫寫看？”駱回安遞上手中的樹枝。
佟初雪雖然不認識字，但學習能力又沒丟，拿起樹枝沒有絲毫猶豫就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一遍。
如此順暢，仿佛她本來就是會寫字的。小包子已經看呆了，湊到佟初雪身邊，驚歎道，“姐姐真厲害！居然看一遍就會寫了！”
佟初雪麵對小包子的盛讚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寫了個名字而已，小包子反應也太大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駱回安竟然也用著跟小包子類似的眼神看著她。
無語了，難道她在別人眼裏就是個笨蛋嗎。
天色漸晚，林春燕硬是要留兩人吃飯，佟初雪推脫道，“明日還有不少事，晚上要回去準備準備。”
林春燕哪會輕易被佟初雪糊弄，追根究底，“還有什麽事，依我看你們趕緊去鎮上把東西置辦齊全才對，否則這要什麽沒什麽，日子怎麽過。”
佟初雪道，“嬸子說的是，我這不是打算去山上挖些草藥去賣點銀子，再去置辦東西。”
“挖草藥？”林春燕有些驚訝，“雪丫頭，你還認得草藥？”
說起來，徐錦娘也是第一次知道佟初雪還懂草藥，同樣覺得驚奇。
“這個，反正知道一點，認得的也不多……”佟初雪打起馬虎。
她一個常年在家做活的，冷不丁地說自己認識草藥，確實有點惹人懷疑。
“娘，要不我也一道去。”駱回安開口道。
“可你的身體……”林春燕多少有些擔心。
“沒事的，我近來情況穩定，大夫也說了適當動動對身體好。”駱回安勸道。
聽到要去山裏，小包子按捺不住了，一蹦三尺高，“我也要去！”說完，眼巴巴地望著自家大哥。
佟初雪本以為駱回安會拒絕，畢竟小包子年紀小，萬一看不住，容易出事，沒想到駱回安竟然同意了，隻是囑咐了一句，“不要亂跑。”
眼看著駱回峰也去，駱回晴不高興了，“大哥，我也一起，你不能隻帶弟弟，不帶我，我比弟弟有用多了！”
幾個孩子都爭著要去，林春燕也沒阻止。
佟初雪發現，駱家三房裏，雖然駱回安身體不好，也不怎麽出門，但似乎在家裏擁有很高的威信力，基本隻要是他首肯的事，林春燕幾乎不會反對。
最終，幾人決定在卯時集合，一起上山。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佟初雪和林春燕趕緊往家趕。鄉村的夜晚，一旦沒有燈火，那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睜眼閉眼毫無區別。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倆人快走到家附近時，竟感覺周圍亮了些。
佟初雪直覺不對，快跑上前，動作迅速地打開門鎖。
推門而入，沿著房子牆根栽種的一圈的野草已經燃燒起來，烈烈火光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慌亂地想從狗洞中脫身，然而火勢出乎意料地迅猛，他要是想爬出去，勢必被火燒到。
再者說，佟初雪也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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