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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父子大戰三壯漢

  長安的人口眾人,絡繹不絕,這街道自然就有髒亂的時候。特別是年底,人更多些,熱鬧是熱鬧了,反而沒有之前清麗。


  不過今日卻不同。從皇城門口出來,一直到西明寺正門,六丈寬的朱雀大街被清掃的極為幹淨,莫說一片雪,便是一粒塵都難找到。這糙麵的青石磚之間的灰漿勾縫,亮的都能照出人影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皇城正門“朱雀門”上的大鼓,也叫天晟鼓,平日裏是不能敲的。


  今日一早,卻一連敲了十三下,六輕七重。正是大曆六年尾,迎接七年新生的寓意。


  鼓聲響畢,朱雀門高聳的木門緩緩打開,四列禁軍隊伍,整整齊齊從門內走出,浩浩湯湯。行了不遠,逐漸分成左右兩隊,沿著朱雀大街兩側,一字排開,肩並著肩,腳挨著腳,做出兩道人牆來。


  禁軍本分南北兩衙。南衙十六衛,在天寶(唐玄宗)之後,僅存官額虛名。北衙十軍,每隊千人。分為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左右神威軍,左右神策軍。


  其中神威神策四軍,皆在魚朝恩管控之下,龍武神武四軍,則與之互相製衡,同留在大內。


  而此次年終尾祭,負責護衛的,便是人稱“精銳中的精銳”的“北衙羽林軍”。這禁軍中最強的左右兩衛,不僅要求武藝高強德行卓越,連身高長相也必須是百裏挑一。


  一群如此威武的人兒,列成人牆,高出百姓一個頭來。內著金黃長衫,外披銀鱗軟甲,手持三尺橫刀,往百姓麵前一杵,氣勢雄渾,不怒自威。


  禁軍隔開街道後,又將西明寺團團圍住,所有天子會經過的地方,莫說行人,連蒼蠅也飛不進來。


  圍觀的百姓,早已經把附近的街巷擠得水泄不通,隻等天子到來,可以一睹聖顏。


  “嗚~!嗚嗚~~!”


  八支長胡號在城牆上發出一陣悶響,重音拖的極長,這號角聲先在皇城南麵正門朱雀門響起,繼而是左右兩側副門——含光門安上門;再接從東西兩個方向,分別蔓延至皇城另外四門順義安福延喜景風。


  皇城之後,這響動如同烽火狼煙一般,延伸至長安的每一個城門,西起華林門至光化門開遠門金光門延平門安化門。東起至德門經道化門春明門延興門啟廈門。


  號聲覆蓋整個長安城,無處不聞,無處不響。這聲音既響亮又低沉,讓人不禁沉默,這便是天家威嚴。


  東西兩股聲音同時交織在長安南正門“明德門”上,重新匯聚成六短七長。緊接著,整個朱雀大街上的兩千禁軍,同時跺腳大喝道“興!”振聾發聵。


  長安百萬人,無人敢喧嘩。


  前奏完畢,才到了年終尾祭的吉時。


  天子儀仗,共分四個等級黃麾大仗黃麾半仗黃麾角仗黃麾細仗。


  大仗是皇帝一生之中的最大盛典才可用,如登基祭天封禪等。年終尾祭為一年的常禮中的大祭奠,本應該用半仗,但當朝陛下不喜奢靡,縮減宮內用度,因此又減一半,隻用黃麾角仗。


  這儀仗隊伍第一隊便是“金吾”,為首黑底年號旗五麵,五嶽旗五麵青龍朱雀玄白虎旗各五麵,以五杆皂纛大旗收尾,

  之後便是兵部儀衛,從頭到尾,依次是天一旗攝提旗五辰旗二十八宿旗十一麵信幡六麵傳教幡六麵告止幡一杆黃麾。


  這完畢之後,才是真正的天子隊伍,為首的是君王萬歲旗與天下太平旗,又左右各有獅子旗一麵,金鸞金鳳旗各一麵。旗隊之後,是十頂天子華蓋“黃羅傘”,分成左右兩隊,每一頂都有半丈大小,重約百斤。


  等這儀仗隊伍全部出來,已經是一炷香之後。


  六個單騎車攆,青色車頂,為朝廷六部尚書,之後是依舊是三個單騎車攆,車頂改為紫色,是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三省最高官員中書令侍中尚書令。之後是兩個雙騎車攆,車頂為黑色,較前車更大些,為左右宰相。


  緊接著四匹高頭大馬,白黃棕赤,顏色各異。每一匹都是萬中無一的駿馬。這便是皇帝最信賴的四位皇兄皇弟,不著禮服,卻著軍甲,以示皇族保家衛國,征戰沙場之心。襄王騎赤馬,也在其中。


  這隊伍最中央,才是皇帝龍攆,不用馬拉,以人荷,二十四抬大轎,轎體半丈見方,四方立柱,以黃紗幔為牆,頂上蓋以方繖,樣式繁雜緞殊紅紫二色蠶絲為底,不施繡紋,四角出銅龍首,垂五彩流蘇。


  皇帝於皇後坐於其中,均是正黃禮服。從外麵看裏麵,隻能觀其形,不得見其貌。


  龍攆之後,是太子和睦王的單馬轎攆,一黃一黑,並列左右,再之後是後宮妃嬪的儀仗,一共四妃九嬪,均是單馬車攆,妃子攆用正紅紗帳,嬪攆用粉紅紗帳。


  隊伍的最後才是其他重要大臣和官員。


  整個隊伍一千餘人,形如長龍。


  李秉不在年終祭禮隊伍,帶著安子盈瀾兒芣苡魏澤馬學文一行人,也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個觀禮大隊。魏澤的隨從占領了一片地方,將幾人和百姓隔出來,不用受那擠擠挨挨的痛苦。


  百姓起初還怕著天家威嚴,都默默注視著儀仗隊伍,等六部三司的車攆一出來,人群開始,“萬歲萬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本朝皇帝,一改安史之亂的疲敝,雖然還不能完全驅除吐蕃威脅,但大唐腹地總算安定了下來,加之曆年重視農商,清稅薄役,在百姓中,很有威望。


  “好像每年都差不多嘛。”魏澤和學文是長安人士,這年終尾祭,年年都見,也沒有什麽特別。倒是芣苡盈瀾兒和安子,看著這麽壯觀的隊伍,興高采烈。


  李秉手裏抓著佩劍,正是睦王送他的那一把“倦塵”。他心中有事,一直冷麵不語,不看儀仗隊伍,反而密切注意著朱雀大街左右兩側的高樓高塔。如果真的有人襲擊祭禮車隊,從這些高處,怕是最方便。


  “有刺客!”一聲驚呼,七八十人從兩邊高塔躍出,突襲儀仗隊伍,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不過這禁軍反應也極快,立刻收編隊形,護在皇帝周圍,百十人主動出擊,在空中就已經對招。


  兩撥人瞬間打在一起,刀槍聲不絕於耳。百姓被這突入起來的狀況嚇得四散逃串,場麵頓時大亂。禁軍隊伍不斷收縮,刺客也不斷湧入,這一小塊地方人越來越多。


  刺客之中,一個青衣蒙麵人,武功極高,三兩下就將圍著他的一群禁軍殺的一個不剩,轉眼瞄上了皇帝轎攆。一步踏在後妃車駕之上,飛身三步,刹那間就出現在了皇帝車攆之前。


  兩個禁軍隊長想要攔截,隻是一個照麵就被斬殺。


  太子和睦王離皇上的攆駕最近,兩人也被一群禁軍包圍,太子看到到皇上守備似乎不足抵擋這人,不願再躲在人群之後,一把抽出長劍,欲要拚死保護父皇。


  論武功,他雖然有些底子,但跟普通禁軍也相差無幾,要真的當麵走一招,哪裏還有活路?


  好在一隻大手抓住他的領子,往後一拽,另一手持劍,對著青衣人的長刀,迎了上去。


  這人正是襄王李僙。


  “噌!噌!”兩人打的互有來回,青衣人的招式極快,但李僙的劍招卻沉穩蒼勁,二者互相克製,功夫火候又相差無幾,一時間難分高下。


  逼得青衣人退開,李僙繼續上前攻擊,加上幾個禁軍隊長,從旁協助,一時間竟然逼得他節節後退。


  禁軍隊長的功夫似乎要和青衣人差不少,但多少年的集體操練,研習出的劍陣,這個時候就發揮了作用。有李僙拖住他,劍陣很快成型,將青衣人困在其中。


  青衣刀客一麵要應付李僙的劍法,一麵還要眼觀八方,若不是他輕功了得,這劍陣早就收縮將他剿死在其中。


  在看其他地方,刺客不斷的湧出,服裝也大致分為三種,一種略帶回紇風格,一種是中原武袍,這二者多為雜兵,戰力大致和禁軍相當,另一種便是這青衣蒙麵人,都是功夫極高的刺客,不過人數不多,大約共二十來人。


  而青衣人之中,又以三人打的最凶。


  眼看這青衣刀客要被拖入劍陣,不遠處一個胖壯漢子,掄起一對大錘,將和他纏鬥的禁軍小隊長砸的倒飛出去,撞在石牆上,全身肋骨都被震的粉碎,沒了生氣。


  他幾乎不懂輕功,在人海之中把雙錘掄的左右飛起,禁軍士兵接二連三被掄飛到天上,血肉白骨濺的到處都是,如此才開辟出一條血路,殺到青衣刀客身邊。


  他手中的一對錘,不是普通鐵錘,而是渾天錘。


  這門兵刃問世並不久。相傳李元霸力大無窮,普通鐵錘在手中輕若鴻毛,便將一尺錘頭,變成一尺半,這樣一來,重量就多了兩倍不止。他還覺得不過癮,便將鐵錘頭,換成鉛錘頭,再用黃金重新飾麵,如此一來,這渾天錘的重量比原來重了四倍不止,實乃鈍器之王。


  劍陣玄妙,卻抵不住這生猛的硬招來拆,這胖壯漢子才不管禁軍哪邊喂劍,隻是一錘硬抗,來接這千百招。困住青衣刀客的劍陣瞬間被擾亂。


  “你們去抓那個刀客,這人交給我!”


  禁軍隊長之前未成陣,不是刀客對手,但這陣位已經列好,隻要沒有胖壯漢子的攪擾,要困住刀客,還是做得到。


  李僙的劍法蒼勁渾厚,但力量依舊不是這胖壯漢子的對手,不論怎麽出劍,總會被打偏化解。


  雖然那胖壯漢子也討不到好,但一直這麽僵持下去,青衣刀客的輕功似乎要快了不少,眼看就要脫身。


  李僙一手從死去的禁軍身上,抓起一把橫刀,改為雙持,右手劍,左手刀,各使一門劍法。


  果然他的實戰經驗之豐富,並非普通人可比,一眼就看出了這人兩手渾天錘,勢大力沉是優點,但同樣帶來缺點,便是不夠靈動,難以變招。


  看著胖壯漢子一手擋開自己的劍,李僙在同一瞬間,左手變招,那人雖然也還有一錘,但渾天錘要變招可比橫刀慢的多,轉瞬間就應付不來了。加上他又不懂輕功,被李僙的身法纏的不多脫身,越打越急,越急越輸。


  隻是十個回合,就已經被李僙連刺了三刀。不過這人也真是皮糙肉厚,中刀之後,居然行動一點沒有遲緩,還是死死硬抗。


  看著青衣刀客要似乎要逃出劍陣,李僙一個虛招引的胖壯漢子掄錘砸來,腳尖點地躍起,再借著渾天錘的渾厚力道,倒飛出去,在空中停在青衣刀客身邊,回身便是一刀一劍。


  眼看就要脫出劍陣的他,被李僙這一招逼得隻能對拆。


  兩劍相衝,各自退開。


  他雖然沒受傷,但準備李僙這一攔,又落回了劍陣中央,真是惱火!

  街上的刺客不斷變的更多,已經湧出大幾百人來。禁軍傷亡不斷,應付起來,已經漸漸捉襟見肘。


  忽然兩隻隊伍趕到,加入戰局,一隻是長安城衛軍,原本就在待命,武功雖然不如禁軍高,但好在人多,兩千人往朱雀大街各個通道一堵,新的刺客再難殺過來。


  另一隻就更奇怪了,居然是潼關守軍。


  潼關和長安百裏有餘,向來是重鎮,守軍一萬有餘。此刻來的隻是其中精銳,大概又是兩千人。這四千人加入,局麵很快被穩定下來。


  “不能拖了!先殺狗皇帝!”除了這二人之外,另一個青衣領袖,大喝一聲,甩開身邊禁軍,三兩步跨到李僙身邊。


  他一頭灰白長發,高壯無比。


  這三個青衣蒙麵的人領袖,雖然都是又高又壯,但細看之下,均有差別。青衣人的精幹健碩,持錘那人肥胖敦實,灰發人體型介於二者之間,壯是壯,卻勻稱。


  李僙原本一刀正要劈在那胖壯漢子身上,這灰發人閃到他身邊,雙手合十一拍,竟然將李僙的橫刀死死夾住。


  空手接白刃,不僅沒有受傷,還讓李僙的橫刀不能再進分毫。


  “外家橫練高手?”李僙心中狐疑,還不等再出劍,那人雙掌分別前後稍移動,猛的用力,竟然將橫刀攔腰拍斷。


  這軍器監的橫刀,少說也是正五品以上,禁軍所用,更是精良,從四品,正四品也十分常見。這人居然能在李僙手上,把這四品劍空手拍斷,實在厲害。


  還沒再和這灰發人拆招,兩柄渾天錘就已經從他頭頂落下,李僙連忙提劍抵擋。


  “噗!”


  兩錘擋開,胸口卻中了灰發人一掌。這橫練高手的一掌,帶著內勁,實在太凶猛,即便功力深厚如李僙,也被攪的無內翻騰,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沒死?”灰發人大為驚奇,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失手。


  灰發人看著青衣刀客,對胖壯漢子說道“你去救他!”


  時間緊迫,他也不再給機會,徑直再襲向李僙麵門。


  李秉馬學文盈瀾兒本來也在人群中阻攔刺客。


  可眼看自己老爹受了重傷,哪裏還呆的住。當下也不管什麽內功不內功的醃臢事情,提起“倦塵”,試著駕馭內力,不想丹田依舊被禁錮住,一絲真氣也提不上來。


  隻能靠著身法,一招星行夜歸的突刺,先趕到李僙身邊,正瞧著灰衣人對著李僙額頭劈去。


  心知這人實在太厲害,完全不敢留手,強行運轉周天真氣,十成十的真氣匯聚起來,雙手持劍橫砍。


  “揮日陽戈!”


  他許久沒用內功,這一招出來,竟然比一個月前又強了五分。果然這《玄冥黑經》一旦練上境界,這內功就會自行增長,傳聞不假。


  一陣紫銅煙粉過,好似滿天亮星辰。


  倦塵的速度之快,震蕩空氣,劃出一陣劇烈的蜂鳴,引得一道灼熱氣浪,將劍身周圍的紫銅粉塵都燒的赤紅,拖出一道長長的光芒尾跡。


  灰發人見李秉過來,本想一掌將他拍飛,忽然見這劍法的氣勢,也生出半分忌憚來,伸出雙手去拍劍。


  “嘶!”


  兩人對招。李秉被這人的內力震的後退三步,幾乎穩不住身形。灰衣人後退半步,眉頭一皺,在看雙手,都被割除一道血痕。


  滴滴鮮血流在地上,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他凶狠的看了眼前這個少年一眼,眉頭擰成一團“此子不除,必成後患!。一刻不停留,朝著李秉奔去。


  李秉提劍正要對拆,一個影子也到了他身邊助拳,正是李僙。


  “一不小心,中你一掌,現在就讓你還回來!”


  李秉和李僙對視一眼,心有靈犀,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沒有了“三金鎖脈”的束縛,李秉身法力道都和之前強了不少。即便和李僙站在一起,似乎也差的不多。


  李僙也使出全力,劍法似乎又換了一種。灰衣人看著如此凶猛的氣勢,也不敢再正麵空手接劍,且戰且退。


  “啊!”


  這邊激戰正酣,那邊一聲慘叫,引得三人回頭。


  “得手了!撤!”


  原來青衣刀客在胖壯漢子的幫助下,擺脫了劍陣,靠著絕世的身法和輕功,在嚴密的禁軍守備中,居然像泥鰍一般,隻是一瞬間就竄入了皇帝的聖攆中。


  提手一刀,正黃的紗幔上,飆出一道鮮紅血痕!

  “皇兄!”


  “陛下!”


  ——————


  “唐橫刀”是唐朝軍士武器標配,日本太刀就是從其中演化而來,說是刀,其實樣子很像劍,可以百度一下。


  昨天沒寫,今天一些就是5000多字。。趕緊得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


  時間所限,這一章隻檢查了一遍,不過目前來看,很是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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