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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飛鳥南還

  整個“俠客行”客棧成回字形,四麵房圍城一圈,分上下兩層,一層除了客棧大堂門臉占了一麵樓,另外三麵均是其他的沿街鋪麵,並不和客棧相關,實際住人的地方的隻有二層。


  大堂末尾有一個小門,進去之後便是“回”字中,最裏的一圈空地,正中搭一個巨大的演武台子,兩邊各插一麵旌旗,分別寫著以武會友,點到即止。


  小門附近便是通往二層的‘之’字樓梯,在半空中分成左右兩邊,分別連接客房走廊。走廊亦是口字形的一圈,兩側都有客房,外側的一圈可看街市風景,倒是沒什麽特別。內圈的客房都有一個小露台,站在上麵,一層演武台的場景一覽無餘。


  卻說陳青牛和小二哥聞聲出了房間,剛到二樓樓梯口時,正好迎麵撞上同樣出門查看動靜的李秉三人。


  李秉隻覺得陳青牛氣度不凡,稍稍多觀察了一瞬。但陳青牛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大的驚異,心道這襄王世子怎麽會在這裏?不過麵色卻立即恢複正常,目光也從李秉三人身上移開,轉而看著客棧大堂裏的變故。


  隻是這一個照麵的功夫,客棧裏其他的人也都從房間內出來,看看這巨大的響動到底是因何而起。


  “轟!”一根“八尺青銅杵”猛砸向一個紫衣青年,青年飛身躍起躲開這招,淩空兩步踏著扶梯,將自己掛在二樓樓梯外側,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持橫刀指著用杵那人。


  這杵一擊不中,反而砸著一張四方大桌,桌板頓時四分五裂,浩蕩的內力將木屑震的迸發出來,揚起一圈粉塵。再看地麵,之前已經被這人砸出兩個大坑了,地磚已經列成了細小的碎片。


  “錢興邦!你再如此,我可就還手了!”紫衣青年忍讓了五六招,已經極為惱火。


  持八尺青銅杵這人是個半高胖子,收杵回來,抬頭看著紫衣人,大喝道“你這個賣國求榮的狗賊,人人得而誅之!居然還敢回大唐,今日我就為民除害,滅了你這個天殺的走狗!”


  他輕功不好,難以像紫衣人一般躍上二樓,遂三兩步登上樓梯,對著那人橫掃一杵。


  紫衣人雖然氣急,還是不著急還手,一手鬆開扶手,腳尖對著樓梯一點,借力回跳,在空中一個筋鬥,又穩穩落在一方桌上。


  錢興邦剛跑上二樓,這紫衣人又回到堂中央,他輕功不佳,如此這般還怎麽摸得到那人的邊?感覺自己被當猴戲耍,當下怒火更盛,一手持杵,當做飛矛一般擲出,投向那人。


  這八尺青銅杵,少說也有百斤,在他手裏居然輕若無物,脫手之後,電光火石般,又急又準。


  紫衣人還是不擋,用力一躍,翻身上梁。青銅杵如流星般,貫穿桌麵,猛砸在地上,連帶著二樓樓麵都震了一下。


  這銅杵也投了,錢興邦輕功又差,拿坐在梁上的那紫衣人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破口大罵“肖蠡,你躲來躲去,算什麽本事,有種下來跟我好好打一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肖家出賣同僚,通了敵國,害我全家二十口戰死沙場,這仇我今天非報不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叫肖蠡這個紫衣人並不想多理睬他,幹脆坐在梁上不再下來“你再亂說,我可不客氣了!”


  “我胡言亂語?你肖家賣國求榮,難道還怕人說嗎?”錢興邦看著出來看熱鬧的人變得更多,幹脆走到大堂正中,一手拔出青銅杵,指著梁上的肖蠡,大聲嚷道


  “大家看好了,就是這人,當了大唐的叛徒!他們‘肖家軍’和我們‘錢家軍’本來都是‘缽和州’的駐軍。五年前‘勃律之戰’,就是他們肖家軍,將城外駐軍人數和布防位置都賣給吐蕃,才害的‘缽和州’失守,連帶著‘大小勃律’也被吐蕃奪了去!吃著天子俸祿,卻賣國求榮,罪該萬死!”


  盈瀾兒聽著這話一愣“‘缽和州’?這個名字我怎麽沒聽過,是大唐的州府嗎?”不光盈瀾兒,連帶著樓上不少人都不知這人錢興邦在說什麽。


  隻有李秉麵色凝重,看著肖蠡解釋到“‘缽和州’是‘鳥飛都護府’的一州,還在‘安西都護府’的西南邊,離大唐腹地非常遠。它和‘大、小勃律國’以及吐蕃都接壤,是大唐的西大門之一。”


  他咬牙切齒,聲音很大,仿佛故意說給所有人聽一般。錢興邦的話,觸動了他內心最在乎的東西,賣國之仇,對李秉來說,的確十惡不赦。


  聽著李秉解釋,安子更加糊塗“那大小勃律國又是什麽?”


  “大勃律和小勃律,是大唐的兩個藩屬國。百年前,兩國曾三次遣使入唐求援,因為兩國位置是大唐‘安西四鎮’的要道,玄宗陛下費了翻功夫,替他們趕走吐蕃軍隊之後,就派兵駐守,封了兩國君主為王,算是認了藩屬國的位份。之後‘缽和州’的駐軍,就成了守著大唐西域之門的將士,地位無比重要!


  這二三十年間,大唐和吐蕃打的有來有回,缽和州和大小勃律,幾次陷落都被打回來。不過五年前的‘勃律之戰’,因為重要信息泄露,吐蕃竟然將所有駐軍圍殺幹淨,那之後大唐再也無力攻打缽和州,大小勃律國就被吐蕃吞並,‘飛鳥都護府’三城全部被攻破,連帶著‘安西四鎮’的‘於闐’都受到威脅。你說這人犯得罪過,該不該殺!”


  李秉拳頭捏的緊緊,越說越狠,忽然一拳砸在扶梯上,怒視梁上那人。


  (缽和州,今‘阿富汗’東北部薩爾哈德。大小勃律,今克什米爾一帶,是中國、印度、巴基斯坦交界處的一大片區域。)

  (安西四鎮龜茲、於闐、疏勒、碎葉。都屬於安西都護府,絲綢之路上最大的城池,也是重要的軍事據點。其中碎葉城之前有提及,是阿跌顏、阿跌瑟學武的地方。)

  “小兄弟說的對!”錢興邦抬頭看著李秉,視李秉為知己一般“這肖蠡,原本都是缽和州前鋒。吐蕃軍殺來之時,所有人都被圍剿,隻有他的隊伍得以幸免,事後還受了吐蕃封賞!不是他當了走狗,還能是誰!”


  說完,他揮舞大杵,指著梁上紫衣人“你以為當年的人都被你害死完了,別人不認得你,我卻認得!今日你插翅也難飛!”說完他一手拎起長凳,對著肖蠡砸了過去。


  肖蠡將長凳一腳踹開,還是不下來,大喝道“滿口胡言!休要汙我清白!”


  錢興邦卻依舊不停,抓著木桌木凳,一股腦砸了上去“缽和州被攻破,你已經沒了用處。因為是唐人,在吐蕃更不受待見,現在又回大唐謀差事,難道是還想再把國家賣一遍嗎?”


  他雖生氣,但對於坐在梁上的肖蠡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扔出的木桌木凳,說到底也隻能泄憤,都被肖蠡擋了回來。


  忽的二樓一人看的著急,大喝一聲“賣國求榮,人人得而誅之!”說完,抽出彎刀,一步踏上欄杆,縱身越出,攻向梁上那人。他輕功也不錯,和肖蠡在梁上打了兩個回合,不過刀法卻一般,被肖蠡打了回去。


  “說的沒錯!殘害同胞,賣國求榮,實在罪該萬死!今日就讓你血債血償!”又一名俠客看著肖蠡安然無恙,極為惱怒,也加入戰局,隻是一招,就把肖蠡逼了下來。


  李秉也早就想動手,看著肖蠡被打下房梁,一把抽出身邊一人的長劍,躍入大堂之中,抬手便是一招“撥雲見日”,要破開肖蠡對另外三人的抵擋。


  看著李秉上了,盈瀾兒也抽出軟鞭,幫忙助拳。一時間,六七個俠客都躍入場中,居然對肖蠡形成了包圍之勢。


  原本還以為這人必定被拿下,誰知這人刀法奇高,橫刀的招式怎一個快字了得,李秉一招打完,他已經連續三招,逼開三人,自己雙腳一點,又退出一丈。不光刀法,連輕功都是不俗。


  “哼!我自負有才,在大唐卻得不到重用!缽和州的將領,都該死!包括你!”他原本還在抵擋,這一言說完,忽然變招,襲向錢興邦“壞我好事,給我死!”


  錢興邦原本就是攻勢,這一劍打來,已經無從抵擋,連忙變招,可是青銅杵笨重,想半途抵擋,已經來不及。


  李秉也大為驚駭,這人在如此壓力之下,居然還想著反擊,真是有種!念及如此,他一步大跨,靠到錢興邦身邊,一招“眾星拱北”將肖蠡的劍鋒打偏。


  同一時間,其他一群人轉瞬也圍了上來。肖蠡兩個劍花亂舞,又並著三步退到窗邊,縱身越出,居然逃了。


  “追!”群俠之中,一人喊話,不等話音落下,堂下十來個俠客悉數追了出去!

  陳青牛站在二樓上,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裏。


  這人要劍法有劍法,要輕功有輕功,有見識,有膽略,敢下手,更可貴的是,他在大唐已無立足之地。這樣的人,難道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重建東四堂的良將嗎?試問在場所有人,無論背景有多麽清白,哪還有一人比他更加合適?

  他打定主意要救下這人,淡淡向後退了兩步,回到房中,輕手輕腳掩上房門,隻是一步閃出,那小樓台的門忽的被推開,人影便消失不見。


  這輕功,又比肖蠡高出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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