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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 融教密辛 十一章 鳶飛

  鼠尊者見了來人,連忙往李秉身後躲:“快!快救我!他是西四堂的人,她要殺我!”


  李秉原本也懶得管他死活,不過這鳶尊者也不是頭次打照麵,知她背景,當下提防起來。


  說話間,倪裳已經走近,打量了李秉幾人,目光最終落在鼠尊者身上:“我不殺你!我隻想問你一些關於蝶尊者的事情。”


  “你……你……你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鼠尊者噤若寒蟬,似乎已經對倪裳所問之事,心中有了眉目,隻是又有顧忌,不敢講明。


  “我且問你,蝶尊者到底是為什麽而死?”


  “你就別問了。我不知道……我不能說……”


  “你都已經被融教追殺了,還在乎這些嗎?”她頓了頓,表情變得更加冷峻,眉頭上揚:“是不是豹尊者下的殺手?原因為何?”


  鼠尊者心中一振,扭頭看了一眼倪裳,看著她的眼眉:“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們很像。當時就猜到你多半衝著她的事情來的。”他轉過頭去:“可是既然你都知道內情,還要問什麽呢?”


  歡喜穀為融教效力的事情敗露,鼠尊者在正派的路上已經無處容身,融教又因為內奸的事情,牽連於他,也下了追殺令。天地之間,恐怕之後豹尊者是他最後的希望,如果連豹尊者也出賣的話,他才是真的無處容身。所以在蝶尊者這件事情上才會三緘其口。


  “果真是他殺的。”心中猜想被證實,倪裳更加憤懣,情緒激動起來,連帶著手中的劍也顫抖起來:“那原因呢!原因是什麽!”


  “是主上親自下的令,說蝶尊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也就是因為這個,我在融教效命二十年,從來不多打聽一句。”


  他似乎又想起和蝶尊者共事那幾年的光景來:“費勁千辛萬苦,我們找到了一頁白色帛書,交到主上手裏之後,以為會被封賞。結果第二天豹尊者就對蝶尊者處了刑法,說是主上已經查明,蝶尊者在查融教的底細,是細作。”


  “融教的底細?”連帶著李秉都起了好奇。


  “融教之內,有很多秘密,都不能問,也不能被提及。蝶尊者在世的時候,錯就錯在好奇心太重,一開始隻是間接的知道一點點內情,後來便越查越多,連我和豹尊者也勸不住。不知怎麽的,就查到了融教內,那個最大最隱秘且不能被提及的秘密。這才觸怒主上,被當成細作,滅了口。”


  這事說來說去,也沒講出來到底是什麽秘密,恐怕鼠尊者也不知道吧,否則哪還能安然站在這裏。不過鳶尊者卻似乎知道其中的一點內情,當下也不再問這秘密,隻是冷冷道:

  “我最後再問你一件事情:蝶尊者的屍骨在哪?這你知道的吧!”


  鼠尊者抬頭看她,細細觀察她的神情,想從中察覺出她和蝶尊者的關係。卻看那姣美容顏,既不悲傷,又不憤怒,隻是冷漠,冷的刺骨。


  “我把他葬在甘州,歡喜穀遠處的河邊,一座無碑的土墳,墳前四棵杏樹,就是那裏了。”


  聽到杏樹的時候,倪裳眼角終於浮出一抹憂傷神色:“看在你葬了她的份上,我不殺你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她收起劍,轉過身,又回頭:“象尊者還在回紇一帶,你不要往那邊逃了。”說完,便走出巷子。


  她和李秉擦肩而過,步伐縹緲,步步生蓮。李秉看的清楚,那冷峻麵容中,分明掩著眼角的半滴淚光。


  鼠尊者趴在地上,忽然轉頭,看著倪裳,用著已經嘶啞的聲音,大喊道:“你姐姐知道你會來,讓我告訴你,融教不是你招惹的起的!讓你千萬不要想著報仇!”


  鼠尊者聲嘶力竭,鳶尊者卻頭也不會,冰冷的聲音像她手中的劍:“她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會為她報仇,你管好自己吧!”


  一個粉紅的影兒,轉眼沒入了主街上川流的人群,消失不見。


  鳶尊者走了,隻剩李秉三人看著鼠尊者。


  “她的事情問完了,繼續來說你的事情。還有些什麽事情是你知道的,十六尊者都有哪些人。”


  “十六尊者,除了東四堂的,豹鼠蛇鹮;就是西四堂的,虎鷹象鳶。南四堂和北四堂的行動更加詭秘,地位也比東西兩堂要高;我隻知道他們的堂首,分別叫做‘龍尊者’和‘鳳尊者’。我沒有跟他們接觸過,知道的東西也有限。”


  “那融教的目的呢?隻是為了《三相經》嗎?”


  “我也不知道目的是什麽,好像一直在找東西。《三相經》便是其中最重要的東西,另外也收集一些了一些古代的兵器等等。我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你們放了我吧。”說完,鼠尊者又長跪不起。


  三人猶豫不決,盈瀾兒低聲問道:“怎麽辦?殺了他嗎?這人做的壞事太多,真的是死有餘辜。”


  她和千花杏坊的弟子們最好,如今又個報仇的機會在眼前,哪肯放過。可是真要自己動手殺這毫無反抗能力之人,又有些害怕和不忍。


  看著鼠尊者,李秉想著之前對自己照顧有佳的鹿大哥,還有千花杏坊死傷的那些弟子們,原本恨不得這個始作俑者死無全屍,可看他這麽苟且的活著,又覺得這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算了!走吧!”李秉淡淡說道。


  “你……你們,真的不殺我?”鼠尊者跪在地上,難以置信的看著身前幾人。


  李秉已經往巷外走去,背對著鼠尊者揚揚手:


  “天地之大,你已經無處容身。死了所有債孽一筆勾銷,苟且的活著才是贖罪。”


  等李秉三人出了巷子的時候,已經幾乎要到晚市的時間,街上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離開剛才那巷子,四條街外,有一座七星道塔,已經是整個豐州最高的建築。


  塔頂有兩人,憑欄而立。


  “看清了嗎?怎麽樣了?”身材彪悍的人,手中抱著一壇酒,先說了話。


  這人臉上一道狹長刀疤,從左耳一直延續到右邊兩頰,很是駭人,他身材不僅高挑,更有一身棕色長袍將健壯的身軀裹個嚴實,隻能從那寬闊的背脊略窺得身材一二。正是西四堂堂首——虎尊者。


  “那四人都出來了。鳶尊者放了鼠尊者不奇怪。怎麽連子午宗那三人也放了他?”


  答話這人,身材更是頎長,比虎尊者還要高出一寸。他五官立體,眼窩深陷,目光精明,更有幾分回胡人的麵相。這人便是阿跌瑟的哥哥,西四堂鷹尊者——阿跌顏。


  他又問道:“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虎尊者站在塔頂,一絲柔風撩散他的鬢角長發。看著豐州城中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亮起,他低聲道:“月黑風高,最宜殺人。故意縱他逃跑,就是為了引豹尊者出來。既然魚兒不要咬鉤,那就是這餌無用了,棄了吧!”


  鷹尊者點頭稱是:“這豹尊者還真是狠心,多年同僚因他遭難,也不來救一手!”


  虎尊者冷哼一聲:“意料之中的事情。倒是那個鳶尊者,居然也能找到這裏來,可見是有點本事的。”


  “虎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他一起做掉嗎?”


  虎尊者擺擺手:“不可……且不說她武功高絕,你恐怕不是對手。”


  他沉思片刻,又道:“其實我在融教二十年,幹的事情太多,對融教的底細,心裏也察覺出幾絲不妥來,除了銀錢權利,總覺得主上是另有所圖,我已經漸漸對融教的大計劃趕到不安。我們不能查,就由得她去查吧!”


  “好!”鷹尊者應聲:“那麽子午宗那三人呢?這三人和東四堂兩次失利都有聯係……”


  “你看著辦吧!查查也好!”說完,把那喝了一半的酒壇放在地上,轉身離開:“鹮尊者還沒抓到,我得親自去找一趟,這裏就全交給你了。”


  “虎哥放心,我曉得其中厲害!”他應了話,抱拳目送虎尊者下樓。


  看著這滿川燈火,嘴裏嘟囔一句:“當年我和弟弟想拜入孫前輩門下,不能如願。今日就讓我瞧瞧這孫前輩的弟子,到底有多厲害。”


  鷹尊者撿起酒壇,將剩下的半壇囫圇喝下。


  “當年,仙萼州被攻破的時候,城裏也是這樣,半黑的夜色,漫天的火光。”


  他不勝酒力,隻是一大口,便已經微醺,隨即又將剩下半壇從這高聳的道塔上灑下去。


  酒化成一道水簾,從塔頂跌下,如銀瓶炸裂,落地散出一斛水光。


  “總有一日,我要將這弑父殺母,回紇破城之仇,原封不動,還給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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