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廢物
“咚咚咚。”在目送楚皎潔被送入了普通病房之後,嚴端轉身敲響了醫生辦公室的門。
“請進。”
得到允許之後,嚴端輕輕的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醫生正在埋頭整理病曆的畫麵。
微微抬眸,見到嚴端之後,眼底深處快速的閃過一抹驚慌失措,隨後便直接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手中正在整理的病曆放到電腦桌的下方,雙手十指交叉,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輕咳了兩聲開口道。
“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早就已經將醫生剛剛的那一係列舉動盡數收進眼裏,嚴端也不說破,隻是拉開椅子,裝作隨意的坐下,手指有意無意的在桌麵有節奏的敲打著。
“我女朋友的傷應該不隻是因為簡單的撞擊所導致的吧。”
不知怎的,明明是一句疑問,可經過嚴端的嘴巴說出來,卻是硬生生的變成了肯定。
嚴端也不是傻子,嚴磊將他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之中除名,所以下手一定會特別的重,若是換作如今是自己躺在那個病床之上,也許,早就已經沒命了;但……楚皎潔卻隻是單純地傷到了腿,車禍現場也並沒有將她撞飛,隻是碰了碰。
按照道理來說,那樣不足掛齒的傷害,應該不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在紅燈亮起的那段時間裏,嚴端一直都在空蕩的走廊裏麵來回的不停踱著步,這種想法,從一開始的進入腦海,到如今的占據他整個腦海。
楚皎潔隻怕並不是被一次傷害。
他的聲音並不算大,卻仍像是一把重錘一樣,字字敲打在醫生的心髒之上。
神色之中快速的閃過一抹不自然,他努力的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笑意未達眼底。
微微的將頭偏了偏,躲避著嚴端朝著自己投過來的視線,他望著牆上的日曆,視線卻已經開始逐漸發展,攜帶著窗外不斷吹進來的清風,仿佛回到了曾經的那個時候。
楚皎潔剛剛被推進急救室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個女孩。
明明已經滿身是血,全身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不停的顫抖,就連張口說話也是需要花費極大的力氣,盡管如此,她仍然是努力的張大著自己的嘴巴,咿呀咿呀的說了些什麽,自己,記不大清了。
左不過就是什麽希望自己能夠治好她的願望。
急救的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楚皎潔受傷的地方突然開始大出血,並且趨勢嚴重到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控製下來,隻得一袋又一袋的給她輸送著血液,就算是這樣拚了命,最後也隻是勉強的撿回了她一條命而已。
楚皎潔在手術過程中,始終睜開自己的雙眼,用盡全力也看著這個世界。
在護士為自己擦汗的間隙,他有些疑惑的開口問了兩句。
“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們給你打麻藥?你明明知道,在給你動手術的過程當中會麵臨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劇痛,況且你剛剛大出血,就算是我們及時的給你輸送了血液,你的身體仍然很虛弱,為什麽一定要努力的睜開眼睛去看著呢?”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我愛的人,我愛的事,還有……我愛的世界。”
手術之後所給她帶來的那種強烈的虛弱感讓得楚皎潔已經沒有辦法再流利地說出一句話了,她用力的抬起自己的手,慢慢的移到了喉嚨的位置,捏尖了自己的嗓子,不停地努嘴才勉強的完成了剛才的那句話。
脖子上的青筋和額頭上的交相呼應著,搭配著那一張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臉,看上去著實有些慘淡。
楚皎潔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也許正是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被質問了。
後來經過別人的提醒,他才得知楚皎潔在之前碎碎念的那些東西。
“為什麽要睜隻眼一直看著我們為你動手術?”這是那個新來的護士問的,她是真的不懂。
“我隻是單純地感覺到了生命在我的身體當中不斷的流逝著,也許……這會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望這個世界了,我舍不得。”
聽到楚皎潔的這一番言語之後,沒人舍得將她擊潰。
是的,楚皎潔病的很嚴重,被傷害的也不簡單像是無意做出來的舉動。
就算是已經快要昏迷,她也仍然記得讓自己千萬不要告訴那個正在門外苦苦等著結果的男人,她說,她舍不得。
誰知道在整理病曆的時候卻是被那個男人撞見,他知道已經沒有辦法瞞過去,隻得低聲開口道。
“的確不像是無意間被撞的,根據傷口的形狀以及受傷的程度來看,肇事司機已經蓄謀已久。”
……
在聽到肇事司機蓄謀已久的這幾個字的時候,嚴端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僅剩的最後一點理智,拚了命的克製住自己想要一拳打上去的衝動,他低聲道,一雙眼睛因為情緒的過度波動被脹得通紅。
“她這輩子都沒有任何一點可能可以再一次的站上舞台了嗎?還是說隻要細心的去嗬護,她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話語當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嚴端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害怕醫生說出來的答案會是自己不想要聽到的,害怕自己終是會徹底的失去那個心愛的人。
……
因為他剛剛那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坐在對麵的那個醫生顯然有些為難,輕抿著唇,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的開口說道。
“醫學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奇跡,不是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最後的定論,所以隻要你願意去相信,她也許就會成為你生命當中的奇跡。”
奇跡嗎?!
在聽到這句回答之後,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究竟該哭還是該笑。
楚皎潔的腿順利的回複竟然成為了醫生口中的醫學奇跡,這是一個多麽好笑的笑話,還真是天大的諷刺。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最後究竟是如何走出醫生辦公室的,隻記得整個大腦就像是被炸過一樣,昏昏沉沉的,身體完全不受大腦的支配,隻是憑著主觀意識無力的走著,完全沒有目的地而言,像個行屍走肉。
病房裏麵的溫度被調的很低,嚴端一進去還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外套,他連忙將已經調至26°的空調,提升了2°,空氣之中有些悶熱,他卻像渾然未覺一樣,視線緊緊的鎖定著病床之上的人兒。
手術之後的她顯得有些虛弱,麵色很是蒼白,唇色也是慘白,傷口被包紮得嚴嚴實實,有些血絲因為她的翻身而緩緩地浸出來,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就連睡夢之中,她似乎也過得並不安穩。
嚴端伸出手想要去撫平她眉間的細紋,最終卻隻是在空中停留了一會便縮了回去,他不敢,如今的他隻能夠帶給自己心愛的人疼痛,以及那隱藏在黑暗之處的暗潮湧動。
正如當年他選擇推開楚皎潔一樣,如今的他也不得不選擇這樣做,不過,隻是暫時的。
與其讓自己心愛的人每天都跟著自己過著飄搖不定的生活,不如放她自由,這是他曾經的想法,事實證明,這種想法隻會帶來錯過。
他,不想要再錯過。
“皎潔,等我,再等等我就好。”
輕輕地為她撥弄開額頭之上的那幾根淩亂的頭發絲,嚴端轉身離開。
“爺爺,我想要重新回到公司裏麵,我並不想要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這一次是我並不想要一個無關緊要的閑職,我想跟著大哥學一點東西,也許以後我能夠在某些事情上幫襯著大哥也不一定。”
嚴端在心中決定好了某些事情之後便撥通了老人的電話,直接了當的說明了自己想要在嚴氏企業擁有一席之地的願望。
這個說法正中老人的下懷,他本就有意將嚴磊換掉,欣然答應。
進入公司以後,嚴磊看見他竟然安然無恙事,很是意外,隨意的開口諷刺了他兩句。
“沒想到弟弟竟然還能夠回到公司裏麵,我這個做哥哥的很是慚愧,之前在弟弟病重的時候,也沒能去看一下,我想你應該不會怪我的吧,畢竟我要接管家族企業,確實抽不出那麽多的時間。”
聽著這些假仁假義的話語,嚴端卻隻是笑了笑,伸出手輕輕地撣了撣嚴磊衣領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裝作無意地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靠在他的耳邊,用紙盒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開口道。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都做了些什麽事情,不過如今物已經回來了,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廢物,有的人就應該安分的待在垃圾場裏麵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的比較好,畢竟廢物終究隻是廢物,就算為他戴上皇冠,他也隻是一個扶不上牆的阿鬥!”
徹底的撕碎兩個人之間那一層假仁假義的隔膜,嚴端冷笑了兩聲,徑直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