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兩個人
“叔叔阿姨。”
在病房裏麵不停的來回踱著步,楚皎潔雙手極度不安地在身前交叉摩搓著,門外的護士經過了一個又一個,她的心髒也一次又一次的被提起放下。
並不是因為她多疑,隻是女人剛剛在電話裏麵的態度實在是過於曖昧,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想多,保持著這樣七上八下的心情一直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從不遠處飄然而至。
香奈兒……
熟悉的味道,楚皎潔勾唇一笑,是她來了。
微微偏頭,楚皎潔衝著病房門口彎了彎腰,輕聲開口低語道。
“嗯。”
相比起之前的態度來說,女人如今顯得有些冷淡,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楚皎潔,她徑直從楚皎潔的身邊走過;反觀男人,之前永遠都是一副對什麽都冷淡的模樣,如今竟然是輕輕地將她扶了起來,衝著她擺了擺頭。
“嚴端怎麽樣了?”
從皮包裏麵抽出一張餐巾紙,認真的擦拭著桌子,確定上麵幹淨如新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再拿出了一張餐巾紙平平整整的鋪在桌麵上,她輕輕地將自己的皮包放在餐巾紙之上,這才將視線轉移到了楚皎潔身上。
跟上一次見麵比起來,楚皎潔實在是憔悴了太多太多。
臉上依然畫著異常精致的妝容,隻是隱藏在那妝容之下的卻是有些發青的黑眼圈,根本不用擦粉底就已經很蒼白的雙頰,額頭上不斷跳躍著的青筋以及眼睛裏麵布滿的紅血絲。
這些東西都不應該出現在她臉上。
心裏麵突然沒由來的動了動,怎麽說呢?楚皎潔本來該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這種時候她也應該坐在空調房裏麵享受著屬於她自己的悠閑時光,可因為嚴端的這件事情,她失去了所有同齡人都擁有的美好。
有些心疼楚皎潔,女人的語氣也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其實以後你大可以不用來的,我們會為他請專門的護士照顧的,雖然費用不低,不過我們負擔得起。”
笑了笑,女人從皮包裏麵拿出了一張支票,摸出筆隨意地在上麵畫上了幾筆就緩緩開口繼續道,“這是一張我已經簽好名的支票,至於金額你可以隨意的填寫,就當做是我感謝你這段日子以來幫我們家照顧嚴端這個孩子,嚴端這個孩子也給你造成了許許多多麻煩,剩下的日子裏,你就回家好好的休息吧,我們會找專人來照顧他的。”
徑直地將手裏麵那一張支票遞到了楚皎潔的麵前,女人極度自信的開口道。
在她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逃避開錢這個永恒的話題,楚皎潔雖然看上去是那麽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可是誰又能夠知道她內心裏麵的真正想法究竟是什麽呢?也許她也在期望著自己能夠主動給出一個金額。
楚皎潔望著女人朝著自己遞過來的那一張支票,微微的勾了勾唇,雙手捏住支票的兩角,將它接了過來,放在手裏麵仔細的端詳了好長的一段時間,通過餘光注意到了女人不自覺的露出來的有些鄙夷的目光,裝作滿意的伸手撣了撣那一張支票,有些好笑的開口道。
“原來在阿姨的心目當中,我照顧嚴端不過就是想要得到這樣一張可以自己填寫金額的支票嗎?也不知道究竟是阿姨高估了我,還是我低估了阿姨。”
沒有任何一絲的疑問,楚皎潔這一次才算是真正認清了女人的真麵目。
嚴端對他們的企業有幫助的時候就是一個最值得他們兩個疼愛的兒子,隻要是這個兒子有什麽樣子的需求,不管是有理的,抑或者是無理的,他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達成;可是現如今,已經昏迷不醒的嚴端顯然已經沒有辦法對他們的企業造成任何的幫助,所以也就隻是一個黑白棋盤上麵不能再普通的棋子罷了,不管在不在那裏,棋局都沒有辦法改變。
嚴端……從頭到尾或許都是一顆墊腳石。
之前見麵的時候,女人總是冠冕堂皇的說著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嚴端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都會將其當作親生兒子來對待,現在看來,不過都是因為利益。
果然,正如同母親之前跟自己所說的那樣,在他們的這種看似光鮮亮麗的上流社會圈子裏麵,所謂的潛規則不過就是隻有利益才是永遠的朋友,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在追求著自己覺得更值得追求的利益,一旦利益失衡,自然也就不再那麽值錢了。
嚴端是如此的,女人也是如此的。
“或許阿姨從來都不知道您在嚴端的心目當中究竟占有著怎樣的地位,不過在我看來至少他是很尊重您這個母親的,隻可惜……”
您這個所謂的母親在我眼裏卻隻是一隻披著偽善麵具的惡狼而已,正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形容的大概就是您這種人。
後麵的半句話,楚皎潔自然是沒有選擇說出來的,雖然那些想法已經在心裏麵如同山洪海嘯一般不停的咆哮著,不過她也隻是不停的呼著氣,伸出手在自己的身體四周不停的擺動著以紓解內心鬱悶的情緒。
望著女人那已經越來越黑的臉,楚皎潔很清楚,她想必是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欲言又止的話究竟是什麽,指向性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明眼人想必都是能夠明白的。
果然,在楚皎潔這一番話出來之後,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女人和楚皎潔遲遲都沒有誰率先開口打破這沉默,而男人從頭到尾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隻是靜靜的將手插在褲袋裏麵,輕輕的點燃一支煙,緩緩的退出了病房之外,女人之間的戰爭,他是一個大男人還是不要摻合的太過比較好。
“你剛剛的那一番話……”努力的斂了斂自己的心神,女人開口自顧自的繼續道,“我給你五秒鍾的時間,你趕快給我收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聽過。”
聲音很輕,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燙紅的鐵一般深深的烙印在楚皎潔的心上。
她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女人朝著自己投過來的略帶凶狠的目光,微微的勾了勾唇,那置身事外的模樣在女人眼裏顯得格外的刺眼。
突然有些吃驚於楚皎潔的心理素質,不過心理遊戲,她還沒有輸過。
女人迅速的收斂起之前那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轉而好笑的開口道。
“這麽多天以來你照顧嚴端也確實辛苦了,這一點支票不過就是我們家的小小心意而已,畢竟雖然我們之前說過你很有可能會成為嚴端的未來妻子,不過看他如今的樣子的話,這個東西恐怕永遠都沒有辦法履行了,那我們自然是不能夠平白無故的享受你對他的付出的,所以說禮尚往來。”
望了望那張早就已經被楚皎潔隨意的扔在病床之上的支票,女人勾唇一笑。
抬眸看了看楚皎潔,她緩緩地伸出手去將支票再一次的拿回到手上。
裝作仔細的觀察著上麵的每一欄東西,女人笑了笑,“既然這張支票你不夠滿意的話,那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撕拉。”
將那一張支票用雙手緊緊的抓住,剛剛舉過頭頂,女人當著楚皎潔瞬間將它撕碎。
……
萬萬沒有想到女人竟然會當著自己的麵就將這一張支票撕毀,雖然上麵並沒有填寫任何的金額,不過楚皎潔已經足夠意外。
不過很快便徹底釋然,這種最粗鄙的障眼法,她心中隨時都可以一抓一大把。
“禮尚往來就不必了,不過阿姨,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你以後可以和叔叔多多來醫院看望一下嚴端,他在如今這種時候最需要你們的關心了。”
說出了內心深處最為熱切的願望,楚皎潔靜靜的等待著女人的回複。
“最後一次了,我們今天是最後一次來醫院了。”
……
最後一次?!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女人的意思似乎是從今以後就不會再負責有關於嚴端的一切了,而嚴端也將會如同一個曆史一般被他們永遠地埋葬在今天,就如同是路邊的垃圾一般,隻是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停留過,卻沒能夠走到最後。
原來,之前自己所以為的反常不過就是愧疚。
原來,女人心狠的程度已經遠遠的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原來,嚴端已經快要徹底的一無所有了。
……
無數個原來落在了楚皎潔心裏,到最後也隻是化成了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言語。
“好,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因為,我們兩個的身邊也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彼此了。
後麵那一句煽情的話被掩埋在了歲月的長河之中,伴隨著逐漸流逝的時光,它洗淨了一身的鉛華,最終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碰撞上那個原本就應該聽到自己的人。
不過,那時候的兩人身份互換,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