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似曾相識
顧清歡站在胤禛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時不時的，還會幫著胤禛斟酒。
都是些度數不算太高的果子酒。說來胤禛其實年紀還小，這些東西少許喝一點兒也沒什麽，喝多了還是傷身的。
“四阿哥少喝些呀。”
顧清歡趁著斟酒的時候，就偷偷地湊在了胤禛的耳邊說了這麽一句。
胤禛其實已經有些微醺了，聽了顧清歡這話，眼眸微動，臉頰也顯得紅潤了一些。笑了笑，卻並未答話。
這樣的場合，所有人都在觥籌交錯地喝著，他自然不能是缺席的那一個。
飲酒之際，太子正興致索然，往胤禛這邊看時，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站在胤禛身後的顧清歡。
一下子，太子臉上的表情似乎有著少許的變化。
瓜爾佳氏本是陪伴在太子身側，如今太子尚未大婚，身邊除了一些低位侍妾以外，便隻有她這個側福晉。
理所應當，她如今也算得上是毓慶宮的半個女主人。
此刻，發覺太子的目光一直往胤禛那兒看，一下子有些在意，也順著太子的目光往那邊瞧了瞧。
隻一下，瓜爾佳氏就稍稍有那麽些愣住了。因為她發現，太子的目光其實並非停留在胤禛的身上。而是…顧清歡的身上。
太子殿下瞧她做什麽？
瓜爾佳氏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慌亂，心說莫不是太子殿下那兒知道了關於她從前的那些事情了？想要，找顧清歡打聽一下嗎？
“殿下。”
瓜爾佳氏心中一凜，麵上卻流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來，湊到了太子的身側，問道：“今日的歌舞可還滿意麽？”
這些可都是她精心挑選的。
歌舞，本身算得上是雅俗共賞的。可要配得上太子身份的，又必須高雅。她也算是絞盡腦汁，才安排了今日這麽一出。
“甚好。”
太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顧清歡的方向。
“殿下在瞧什麽？”
瓜爾佳氏看著太子這般舉動，實在是擔心他就這麽在眾人跟前露出異樣來。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就問了。
“可是四阿哥那邊有什麽異樣嗎？”
太子一下子回過神來，眼神似有似無地從瓜爾佳氏身邊掃了過去，問道：“你可認識站在四弟身後的那個丫鬟嗎？”
瓜爾佳氏心中一跳，十分地害怕，可轉念一想，還是落落大方道：“那是從前顧家的一個姑娘呢。就是…以前顧鴻臚寺卿的女兒。”
太子眉眼一動，心中的一個想法就堅定了下來。
顧寺卿的女兒，他記得。
當初對那顧家老頭子下手的時候，還有人勸他來著。說是顧氏這老頭子其實是個有本事的，與其讓他落馬，不如拉攏。
隻是太子當時急於將自己的人安排進鴻臚寺，也就沒有顧慮那麽多，直接就對顧家下手了。
他還記得，這個顧氏的確是個有本事的。現在在禮部裏不過是個小吏，也做得有聲有色，頗受讚賞。
而他的那個女兒，顧家姑娘…太子亦是記得的。
有一年選宮女，下了極大的雨。太子當時祭奠完元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宮道上，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宮中的皇阿哥們，人人都有額娘的小心嗬護著，即使是胤禛那小子，也有了佟貴妃的保護。而他呢，看似風光是個太子，養在康熙爺膝下，實際上…
他沒有一日，是不小心謹慎的。
赫舍裏家的人對他的照顧有加，不過也是想要從他的身上攫取跟多的利益罷了。
他厭惡這種關係，卻又不得不依靠赫舍裏家，來壯大自己的力量。那一天的雨很大，如同他當時的心情一般，是很差的。
那時候，他遇見了一個同樣走在宮道上，形單影隻的宮女。
她撐著比自己身子還要大許多的油紙傘，走得有些晃悠。風太大了，她抱不住那傘。小小的身軀，仿佛隨時都能夠被風吹跑似的。
太子在那時，從這個宮女的身上見到了一股力量。
無論前路再難，也要向前走的力量。
“孤的傘給你。”
太子當時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就將自己的傘給了他。
他的傘分量輕，也相對小一些。她拿著，或許沒那麽吃力。
小宮女當時愣了愣，似乎是沒意識到眼前人的稱呼當中，藏著什麽意思。隻笑著接過了傘，又將自己的傘給了他。
太子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悸動。
他若是，能夠像她一樣，在麵對艱難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笑容就好了。
隻是，他們背負的東西，差太多了。他是太子，而她隻是一個小宮女。
這麽想著，太子就要離開。
“等等。”
小宮女卻忽然叫住了他。往前了兩步以後，蹲下身子，從他的褲腳上扯下來一片髒兮兮的葉子。
“尊駕的褲子上沾了葉子，現在幫你弄掉啦。”
小宮女說完這話，又道：“謝謝你呀，我要走了。”
太子那一天站在原地，看著小宮女走出去很遠，直到消失在了雨幕當中，才算是回過了神來。
他看了一眼腳下。
現在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那片葉子，也被她拿走了。
她是哪裏的小宮女呢？
太子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可隨機天邊又是一道閃電。烏雲密布的天，仿佛在叫喊著讓他趕緊應該去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無奈，他就回了東宮。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到如今在太子的記憶裏，其實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了。
他記得那個小宮女，卻從未去打聽過。他們身份有別，他也不會因為一次偶然的邂逅，而對她有所照拂。
事實也同樣證明，他們之間是並無緣分的。
從那次以後，就再未見過。
此刻，京郊莊子的宴會上。太子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喝酒喝得朦朧了，看著顧清歡時，總感覺她的眉眼間，與當年的那個小宮女，有著幾分相似。
隻是，她是那顧寺卿的女兒呀。是他親手，害了顧家。
若真是如此，這豈不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很大的玩笑嗎？